表面上看，林婉儿仅是私生女身份，但好歹也是林若甫这位朝廷首辅的女儿啊！
若是外人知道，堂堂首辅之女出嫁只能屈居妾位，这是何等的颜面尽失？
诚然，苏翰确实是才俊之人，可林若甫女儿的身份也不至于如此低贱。
如非考虑到林婉儿倾心苏翰，说不定早已拂袖而去。
“父亲不必如此震怒，司南伯这么做，必定另有隐情。”
一旁林珙赶忙上前安慰，并望向范建追问道，“不知司南伯为何坚持要让婉儿成为苏翰的妾室？她虽为私生女，却是您口中的首辅千金呀。”
“正如父亲刚才所言，只要司南伯答应这门婚事，今后于朝堂之中，林家定当全力助苏将军前程似锦。”
尽管林珙对此同样不悦，但他依旧想探寻原因所在。
假设范建只担心苏翰迎娶林婉儿而影响内库财权或顾及先前与范闲婚约解除后可能带来的非议，这些都是可以解决的事情。
况且一旦确定林婉儿与苏翰联姻，未来林家必然可在官场中竭力扶持苏翰，为其铺展仕途。
范建淡然一笑，拱手道明实情：“林大人切莫错怪，在下之子翰儿与小女范若若早已订有婚约且相互爱慕，只是此事还未公诸于众罢了。”
故而这般情况，林大人的令嫒难以登正配之席，还请原谅。
“如果仅仅是想让她作为平妻的话，倒是可以商量一番。”
既然苏翰已同范若若有婚盟在先，又如何能再纳林婉儿为正妻呢？
岂非要让范若若置于何种处境？尽管林婉儿身具林若甫这位朝廷要员的血统，但在范建眼中并不足为外人道也。
当初范闲解除婚约一事便可见端倪，范建绝不是会在意这些表象之人。
虽说范建现在仅为户部侍郎，但其所握的实际权力却绝不逊色于身为首辅的林若甫，甚至在一定意义上，还超出其许多倍。
林若甫听闻解释，凭借多年官场历练，迅速平复心情，继而称赞范建眼光独到，而后郑重说道：“既然事情如此，本相也就不多过问了。”
最后表示理解，“倒是本相之前过于鲁莽了，就此罢休。”
又能如何呢？既然是这样的理由，他还怎能强求范建将范若若改为苏翰的妾室呢？
将女儿林婉儿嫁给苏翰作为正妻，这种事即便林若甫开口了，范建想必也不会应允。
苏翰身怀的才华与出众之处，林若甫同样看在眼里。
就算是将两人身份调换，他也依然会这样决定。
再谈平妻的问题——
以他林若甫之女的身份，岂会屈尊给人做妾室？倒不如找个恰当的理由退出此事，这对双方都比较保全面子。
接着，林若甫对着范建拱了拱手，打算起身告退。
然而，林珙挡住了他的去路，朝范建看了过去，“司南伯请稍等片刻，我有话要与家父商议。”
范建并不急于催促，他挥了挥手，端起茶杯轻轻饮了一口。
林珙随即凑近父亲小声说道：“爹，苏将军毕竟是婉儿心仪之人，更何况他对旁人而言也是显而易见的优秀人物。”
“年纪轻轻已具备九品上的实力，并深得陛下信任，眼下统领虎卫和红骑这两支精锐大军。”
“未来也许还有机会迈入大宗师境界也说不定。”
“成为一位未来的宗师级别夫婿的妾室，对婉儿来说也并非委屈。”
“再说男子纳妾本是寻常之事，除苏将军之外，您还能找到比他更适合的人吗？”
这也是林珙心里的想法。
况且在此之前，林婉儿便已告诉他，这一生她只愿嫁给苏翰。
这让林珙尽管极不愿让妹妹沦为妾室，却只能把妹妹的终身幸福放在首位来考虑。
至于之前想过的什么强迫手段——
对于别的名门子弟可能可行，然而对手换成了苏翰，他是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啊。
就算靠着爹的地位，在这位面前也只能毫无办法。
“珙儿，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叫你妹妹去做别人的妾？”
林若甫不禁皱起眉头看向二儿子，平日里这个疼爱妹妹的二哥现在竟然赞同这么做，实在是让他意外无比。
一时间，林若甫的目光转向范建那边喝茶的样子，对方脸上还带着笑意回望过来。
这时只听林珙严肃说道：“依孩儿的看法，婉儿即便仅作平妻，也不是坏事。”
他又道：“毕竟只要我们林家存在，大人依旧健在，婉儿过门之后自然不会受委屈。
您看，如今范大人夫人原本不也是位侧室吗？”
他还提及道：“听说那位范若若被称为京都第一才女，可惜母亲早已去世。
哪一天说不定婉儿就有可能继承正妻的位置呢。”
虽然暂时不可能成为正妻，但做了平妻又何妨。
范建自己的夫人柳如玉现在也不过是侧室之身。
最关键的是：范若若无法对苏翰给予太多支持，而妹妹婉儿可是咱们林若甫最宠的独生女儿啊！即使开始为平妻，后续也有机会成为正妻的不是么。
听完这话，林若甫陷入了沉思并未立刻回应，他在权衡此事可行性到底如何。
就在此刻，侍女进来通报道：“老爷，长公主派使者来了。”
这下连范建都略显疑惑：“长公主？李云睿？莫非她也与林婉儿和翰儿婚事有关联？”
随后吩咐道：“让他们过来这边。”
林若甫见到这个人也就罢了，没想到李云睿这位长公主也派了人来。
看这阵势，似乎来者不善。
林若甫与林珙对视一眼，皆对李云睿派人的举动感到惊讶。
“见过司南伯、相爷。”
不久后，李云睿的贴身女官在侍女的引领下走了进来，先后向范建和林若甫行礼。
“不知长公主找老夫有何事？”
范建看着女官沉声问道。
难道是李云睿派人过来施压？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恐怕要失望了。
“司南伯，殿下命我前来，希望晨郡主能与苏将军喜结良缘，就算是平妻或下妻也可以，还请司南伯成全。”
女官将李云睿所托之言重新传达了一遍。
就连跟随李云睿十多年的她也不太理解为何会这样做。
但不管怎样，既然殿下有命令，她也只能照做。
“平妻或者下妻？”
范建听了这话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原本以为长公主派亲信过来无非是为了婉儿和苏翰的婚事，多半是来向自己施压的。
却没料到，不但没有压力，反倒做了如此大的让步，居然愿意让自己的女儿林婉儿成为苏翰的平妻或是下妻，大大出乎了范建的意料之外，林若甫和林珙也都各怀心事。
这时林若甫面带寒霜地对那名女官说道：“不用麻烦长公主了，婉儿是我林若甫的女儿，她的婚事我会自行妥善安排。”
林若甫想不明白，李云睿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毕竟林婉儿也是李云睿唯一的孩子。
以他对这个疯女人的了解，虽然平常对女儿不太关心，但在这样的大事上竟能这般大度，实属反常。
“相爷，殿下也是郡主的母亲，在婚姻大事上有发言权。”
女官毫无惧色地说，“另外，殿下之前已经和郡主提及此事，郡主并无异议。”
而且提到，在前往广信宫时，殿下也曾和苏将军讨论过郡主的事情，将军也同意了这件事。”
早在林婉儿和范闲的婚约被解除后，李云睿就派遣她去皇家别院找林婉儿谈把其许配给苏翰的事，不过并未说明平妻或下妻的身份。
听闻此言，林若甫脸色一沉。
“翰儿也答应了？”
范建对此也感到疑惑。
随后，他突然想起前些日子苏翰应李云睿之邀赴广信宫一事，直到晚间才回范府。
想必那时苏翰和李云睿就谈论过这桩婚事。
精明老练的范建很快明白，这可能是苏翰与李云睿达成的一种交易：由李云睿促成解除林婉儿与范闲的婚约后，请庆帝为两人赐婚，从而使苏翰得以通过这位长公主接手内库财权。
然而唯一的变故或许就是庆帝坚持把内库的财权交给了范闲。
即便如此，范建仍能理解苏翰的选择。
掌控内库，即使只是管理职位，也能够经手海量财富。
李云睿与苏翰之间是否存在某些暧昧关系？
即便是范建，也从未如此猜测过。
除非有闲言碎语传播开来。
否则，哪个头脑正常的人会往这方面联想呢？
“嗯……罢了，司南伯，按照你刚才说的，婉儿嫁给苏将军后成为平妻，如何？”
林若甫叹息一声，望向范建，沉声问道。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林若甫已别无选择。
即便他不同意。
正如那名女官所言，李云睿身为林婉儿的母亲，同样拥有对女儿婚事的决定权。
尽管林若甫也不明白为何李云睿急着把林婉儿嫁给苏翰。
但稍加思索便明白了。
或许是想将苏翰拉拢至太子阵营？
又或是为了保住手中的权力？
这个对权力痴迷的疯女人，林若甫对她的心态了如指掌。
“很好。”
范建点头微笑。
心里暗喜。
什么贵族小姐又怎样？即便嫁给了苏翰，也仅仅是个平妻而已。
而他的女儿范若若，则将成为正妻，稳压林婉儿一头。
随后，林若甫与范建简单商谈了苏翰和林婉儿的婚约事宜后，便与林珙以及那名女官离开了。
范建则派人将这桩婚事告知了苏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