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母的脸色很不好看,她哪里不知道退亲这事有多严重。
退亲对男的来说影响有限,可对姑娘家的影响却很不好,传出去会被人指指点点。
甭管是什么原因退亲,总会有人觉得是姑娘家出了错。
这世道对女人就是这么不公道。
可她却没话可反驳。
虽然她们的话难听,但她们家确实没了男人。
“这事怎么能扯到一块说,都是不相干的事。”
“哪就不相干了,这不明摆着嘛,你们家没有男丁命。
要是嫁进我家去,断了我家的香火,那可不成。
反正这个亲我们是退定了,你们同意最好,要是不同意,那就请里正来评评理,看看是你们有理儿,还是我们有理儿。”
媒婆苦口婆心劝李母,“退了这门亲事,你们往后还能再找好的。
名声要是传开了,你们姑娘再想要嫁人,那可就难了。”
李母心头苦涩,她如何不知道她们的意思。
刚刚她们说得隐晦,不就是想要找里正过来,说她们克人嘛。
要是落了个克人的名声,以后李青芸就别想嫁人了。
张蔓月背着背篓走进来,“你们找到别的好亲事,想要悔婚就直说,扯这么多做什么。
自己做着昧良心的事,却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好不要脸。
一大把岁数,没有一点良心,这些年尽忙着长心眼了吧。”
那媒人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男方的母亲脸色更是难看。
他们的确找了另一门亲事。
当初会定下李青芸,完全是因为她有个哥哥在军队当官,跟她成亲,说不准以后能沾上光。
谁知道那是个不能享福的,年纪轻轻就去了,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
他家里老的老,弱的弱,要是娶了这个媳妇,他们家说不准还得养这一大家子。
要是他们愿意多多陪些嫁妆,把田产都送过来,那这门亲事还有的商量。
可李母放话出去,她们家要招赘婿,还立了字据。
听说他们找了里正和族里的叔公作公证,那些田产还能落到他们手上。
他们一合计,决定还是退了这门亲事。
他们可不是冤大头,帮人养大孩子,还什么都捞不着。
可实话被人说出来,总让人觉得不舒坦。
“今天我们过来就是说这个事,事情说好我们就回去了。”
媒人和那妇人着急忙慌地走了,李青芸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啦啦流下来。
她跟那男人就见过一两面,算不上有感情,可她被人嫌弃,这让她心里分外不好受。
李母本就不好受,看见她哭了,心里就更加难受了。
是她没有本事,害得自己的闺女吃这种苦。
“小芸,你别哭了,往后娘一定再给你找户人家,咱们找比这家还要好的。”
“怎么找,人家这么嫌弃我,以后谁还敢娶我。”
张蔓月把背篓放下来,看见她哭得稀里哗啦,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模样。
也不是没见过,在原主的印象里还是见过的。
李时俭的遗物送来的时候,李青芸也哭了。
“你不要哭了,等往后咱们家有钱了,多的是人让你挑。
他们家算什么东西,以后求咱们,咱们都不看一眼。”
李青芸抽抽噎噎,“你说的轻松,不是你的事,你当然想得开了。
事情要是落在你身上,我就不信你能说得这么轻松。”
她不知道的是,张蔓月的话真的实现了。
后来那家人真就腆着脸皮,死活想要恢复婚约,是她不答应。
他们家越过越好,那家人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张蔓月看着她满脸的泪痕,话在嘴边转了转,还是没说出来。
她都死了丈夫,不比她惨得多。
可这话要是说出来,就太扎李母的心了。
“你现在还是伤心的时候,我不跟你计较。”
李青芸瞪了她一眼,抹着眼泪回房间。
李母叹息一声,“小芸心里难受,你别怪她。”
“娘,你放心吧,我不会跟她计较这个事的。”
她从背篓里掏出枇杷,“娘,你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一点。”
李母现在哪有心情吃东西,她满心想的都是李青芸的婚事。
原本想着李时俭的丧期一过,最多半年就能办喜事,谁知那家人却来退亲。
一想到村里人的闲言碎语,她就觉得头痛。
李青芸的性子要强,这件事对她的打击不知道多大。
要是村里的闲言碎语让她听到,只怕她心里会更加不好受。
要是她的俭哥儿还在就好了。
要是他还在,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远在千里之外的北境,李时俭正在跟人辞行。
“殿下,此行山高水远,以后不知道能否再见,还请殿下保重。”
安王十分不舍,却知道自己留不住他,让人奉上白银。
“这是一千两白银,我没有什么可送你的,这点钱就当做你回家的盘缠。”
李时俭朝他作揖,“殿下,这钱草民不能收。
若殿下真有此心,不如将这些银两发给死去的兄弟,他们的家人比草民更需要这笔钱。”
安王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放心,我一定会派人继续找药,一定将你身上的毒解了。”
“多谢殿下,时候不早了,草民就先上路了。”
“我派两个人随行护送你。”
平安镇距此地不下千里,途中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若是在以前,他完全有能力自保。
现如今他一介病躯,只剩半条命,有人护送也是好事,至少可以平安归乡。
李时俭朝他作揖,“多谢殿下。”
“我已经让人给涿州刺史送去书信,到时候让你做个主簿。”
主簿乃九品,食朝廷俸禄,且不是一县之首,没有那么多事。
他的身体不好,任这么个闲职,刚好可以养养身子。
“多谢殿下,殿下,天色不早了,我便先走了,殿下保重。”
“你也保重,我以后会让齐大夫去看你。”
李时俭背上自己的行李,营帐外已经有两个士兵在牵马等着,都是军队里最精英的骑兵。
“校尉,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安王考虑到他的身子弱,不能受风吹雨淋,特意给他准备马车。
李时俭看着那一辆马车,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我,坐马车?”
安王也觉得一个大男人,而且身为武将,坐马车有点不好看。
可他这不是为他的身体考虑吗。
要是他的身体还跟以前一样,他能准备三五匹好马,让他一路骑回家乡。
这不是他的身体不允许嘛。
“马车也不差呀,帘子都是青灰色的,多符合我们武将身份。”
李时俭:……
还是把行李放在马车上,上了车。
“殿下,珍重。”
安王朝他点点头,吩咐那两人务必将人安然送回乡。
马车缓缓驶去,扬起一片尘土。
李时俭坐在马车上假寐。
他快六年未归家,不知道家中情况如何,家中亲人可还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