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天,楚云槿八岁,活泼好动,最爱爬树。
那日阳光明媚,院子里的桂花开的正好,楚云樱与楚云槿提议偷偷去采桂花。
“姐姐,你小心点。”楚云樱在下头扶着梯子,猫着腰四下张望,生怕有人过来。
“阿樱,你快来,我们一起摇树枝咯!”楚云槿站在高高的桂花树树干上,望着下头的楚云樱说道。
“小姐,你们可当心点!”下头的婢女紧张的看着他们,扶着梯子让她楚云樱上去。
“小月,你和小雪在树下拉好布,我和姐姐数到三你们就准备好!!”楚云樱高兴的往树上爬。
她们俩站在树上一起往细的树枝走去,楚云槿胆子很大,双手抓住上面的树枝喊着楚云樱快过去。
二人一齐站在一根树枝上,朝下头的侍女喊道:“小雪,小月,准备好了吗?”
“一、二、三!”她俩数完三个数,抓着上头的树枝一个劲儿摇桂花。
树下的侍女拉着布接了满满桂花。
然而楚云槿手上的树枝忽然就断了,眼看着楚云槿的身体往下掉,楚云樱手忙脚乱去拉她,却被她手里的树枝划伤了额头。
最终楚云槿被两名奴婢的布单挡了一下摔在地上,昏了过去,楚云樱心急火燎掉下来却被凤阳王牢牢接住。
那日,因楚云槿被破了相,楚云樱也被蒋氏杖责。
从此以后,二人形同陌路。
陆梨坐在门口听楚云樱说完这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根本就不存在谁故意伤害谁,那天的事情就是个意外!”楚云樱看着天边的云彩,怔怔出神。
“现在把误会说清楚也不迟啊!”陆梨说道。
“她相信蒋氏的话,觉得我存心加害她,这误会根深蒂固,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楚云樱望着楚云槿院子里的那颗杏树,因为冬日天冷,树上的叶子光秃秃的,徒留枝桠在风中摇摆。
“你这脸怎么搞的,丑死了!”楚云樱嫌弃的看着陆梨。
“还不是为了见你们那老爹所准备的?”陆梨无奈的耸耸肩,楚粤好色众人皆知,她还特地点了一颗克夫痣,生怕他动贼心。
楚云樱哭笑不得,丑是真丑,但躲过了楚粤的魔爪,算她厉害。
“二小姐,您怎么和姑娘在风口里坐着,进屋去吧!”桃李和秋实端着碗走过来。
陆梨同楚云樱站起身来,桃李将门推开,就见楚云槿在屋里睡觉,秋实端着药碗进去。
“她们来了,我们就走吧!”楚云樱笑着说道。
陆梨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前这名女子状似阴阳怪气来看楚云槿的笑话,实则是掩人耳目来看望她。她低头笑了笑,因她的善良而倍觉愉悦,真是个人美心善的小姐姐。
楚云樱和陆梨准备出院子,才到院角就见到一个丫鬟鬼鬼祟祟的往怀里塞着一个布包往外走,见了她们,她吓得双手一抖,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二、二小姐!”丫鬟吓得面色发白。
陆梨望着地上的药渣,走过去一看,发现里面有一味洋金花。陆梨脸色大变,立即转身进屋见秋实正在喂楚云槿喝药,她连忙拦下秋实:“这药不能吃!”
楚云樱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见那丫鬟要跑,冲上去一把抓住她,押着她往楚云槿屋里送。
楚云槿愣了愣,桃李见了眼前的丫鬟,叫了一声:“芬儿?”
“二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了,奴婢只是收拾药渣!”芬儿跪在地上,低着头说话。
“顾盼,怎么回事?”楚云樱关上房门双手环胸看着地上的丫鬟。
“药渣里的洋金花,你怎么解释?”陆梨问道。
“什么洋金花,奴婢不知!”芬儿矢口否认。
桃李连忙从袖笼里拿出陆梨给的药方,上面的确没有洋金花这味药。她将方子送到楚云槿手上。
“洋金花有什么问题吗??”楚云樱不解。
“洋金花有致幻作用,以她下的剂量来看,根本就是想要郡主精神错乱,令她神智不清。”
“奴婢没有,求郡主明察!分明就是这位姑娘胡搅蛮缠,奴婢根本不识得什么洋金花!”芬儿跪在地上朝楚云槿磕头。
楚云槿掀开被子下床来,冷声说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来人!”
“慢着!”楚云樱出口阻拦她。
楚云槿不解的望着她,就听楚云樱奸笑着说:“我有个好办法。”
楚云槿院子里,那棵杏树上倒挂着一名丫鬟,丫鬟脑袋下方放着一只大水缸。丫鬟的嘴被布条绑着,两个男人抓住绑在她腿上的绳子,只等楚云樱一声令下,丫鬟的脑袋就会被放进水缸里。
“我们会给足你时间好好考虑。”楚云樱笑着一只手撑在陆梨的肩膀上,二人的亲密的举动看在楚云槿的眼中格外刺眼。
“放!”楚云槿一声令下,芬儿就被泡进了冷水缸子里,她呛了几口水,冰冷刺骨的水让她止不住的发抖。
她上半身湿漉漉的被抬起来,脸色煞白大口咳嗽,她的眼睛通红,望着楚云槿等人。
刚有喘息的时间,楚云槿又要开口,却听芬儿微弱的声音传来,“是……是四小姐!”
楚云樱打了个响指,朝拿绳子的两名护院使了个眼色,芬儿被放了下来,喘着粗气趴在地上,连连求饶:“芬儿该死,是四小姐给奴婢这味药材,要奴婢放在郡主的药里。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四小姐?楚云杉?”楚云樱看向楚云槿,她从陆梨身边走过去停在楚云槿身边,挑了挑眉说道:“看起来王妃一死,这个府里无数双眼睛盯着你,都想要你的性命。”
楚云槿瞪着她,“你不也是其中之一么?”
楚云樱不屑的看了她一眼,站直了身体从台阶上跳下去,对陆梨道:“郡主不识好人心,我们撤呗!”
陆梨还想说什么,楚云樱勒着她的脖子拖着她就往外走。
楚云槿站在门口紧紧地攥紧了拳头,她看着地上的芬儿,长长的指甲掐进肉里她也没有感觉到疼痛。母亲没了,她的靠山也没了,楚粤根本不会拿儿女的性命当一回事,她若不自保,那迎接她的也只有死亡。
她得尽快嫁给士棠哥哥,有他在,一定会护自己周全。
楚云杉院落。
楚云柳脱下披风到了她屋里,见她正在屋里绣女红,笑着说道:“蒋氏没了,你倒悠闲了!”
“什么风把三姐姐吹来了我院里了。”楚云杉放下手里织物,迎了楚云柳上榻坐下。
“楚云槿疯了,你知道吗?”楚云柳接下丫鬟送上来的茶,饮了一口,道:“王府里属你这儿的茶最怡人。”
“姐姐喜欢便带些回去,横竖我这儿也没有旁的好东西。”楚云杉说着,面上全是礼貌的笑容。
“蒋氏死得那般难堪,楚云槿还能有什么体面?我昨儿见父亲让她亲手了结了那几个面首的性命,她吓得当场昏死过去了呢!”楚云柳手里抱着汤婆子,有意无意的打看楚云杉屋里的陈设。
楚云杉没接话,府里有五名妾室,如今最得宠的也就是五姨娘何七,何七出身风尘,狐媚功夫信手拈来,不怪楚粤宠爱她,但宠爱归宠爱,府里的管家之权却不可能轮到她,最有可能管家之人,不是胡氏就是三姨娘郑氏。胡氏出身官宦之家,虽只生了楚云樱一个孩子,但到底娘家的势力在,郑氏出身书香门第,也只有楚云柳一个孩子,平日与府里众人的关系最是要好,人情世故练达。四姨娘田氏虽生了楚云安和楚云柔,功劳不小,但她一介平民之身,恐难以服众。
她从小就没有娘,若非尽心讨好蒋氏,也不会活到现在,相较于楚云樱和楚云柳等人,她却是这府里活得最艰辛的一个。如今蒋氏不在了,她也不再受制于人,可前途未卜,她总该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妹妹~”楚云柳见她不说话,叫了她一声。
楚云杉这才反过神来,笑着道:“抱歉,方才失神了。姐姐讲到哪儿了?”
楚云柳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说道:“你自幼没了亲娘,在这府里艰难度日,也是苦了你了。可我听娘说,当年冯姨娘难产是蒋氏背地里做了手脚,当年你娘诞下双生子,她买通了稳婆才令你娘和幼弟一尸两命。”
“什么?”楚云杉瞪大了眼睛望着楚云柳,她自小只知母亲因难产而身故,也曾自责因自己的诞生害死了亲娘,可她却从未这背后还有这样的内幕。
楚云柳故作惊讶,掩了掩口鼻,一副自责的表情说道:“我以为你知情,这么些年在蒋氏身边卑躬屈膝就是为了寻找报仇的机会,却不想你竟浑然不知。原是我不好,不该告诉你这些。”
楚云杉双手紧握在一起,她日日讨好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的弑母仇人?
楚云柳见她脸色大变,她笑着把汤婆子放下来,握住她的手,说道:“蒋氏没了,我们的敌人也就只有楚云槿一人了。”她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算计,往楚云杉手里塞了一张纸条。
“我出来的晚了,也该回去了。”楚云柳拍了拍她的手,站起身来。
楚云杉连忙起身相送,待楚云柳走了,她打开手里的字条,上头写着:丰园,亥时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