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2年2月9日,加夫里伊尔村南部,8:42
“我曾躺在一张冰冷的石床上,
我所见的只有一片黑暗,
冰冷的工具在我身上仔细雕琢,
一斧一凿都是刻骨铭心的疼痛。
我茫然地张开着双眼,
却连移动视线都做不到,
我只能望着眼前的黑暗,
唯有疼痛让我感到我还活着。
我感受着各类液体在体内流动,
流经之处只有无尽的灼痛,
如果我能够放声尖叫,
我一定会撕破自己的喉咙。
一位黑袍女士会时常来看望我,
从我的记忆之初她就已经存在,
她永远带着一副面具,
可我知道,我们在注视彼此。
她工作时永远如此精准,
她的雕琢永远恰到好处,
她的测试永远进展顺利,
可我知道,她不是机器。
她会为我擦洗身体,
她会为我装点打扮,
她会对着我倾诉所想,
她会在我面前哼唱。
每次见到她之后,
我都会进入甜美而难忘的梦境,
或许那些甜蜜的记忆并不是梦,
也许我曾经就是那样幸福。
她会哼唱美妙的旋律,
正如她带给我的梦一样美妙,
这些旋律仿佛融入了我的灵魂,
让我总能想起最美好的回忆——
即便是捏造的梦境又如何,
它们是如此美妙,
让我为之驻留又何妨?
山风拂过亦真亦幻的原野,
青草在我们身旁沙沙作响,
奔流不止的潺潺溪流,
还有溪流中奔流不止的生灵;
青鸟自破损的鸟笼中飞出,
不必在意,不必纠结,
即便那是转瞬即逝的幻影,
也给生命带来了希望;
这是我梦境的一部分,
是我的回忆,也是我的灵魂。
直到白色的剑与灵魂共鸣,
两个生命在剑的两端绽放,
青色的鸟降临在我们身旁,
我将一切听过的旋律,
咏成了一首莺歌。”
伊诺依然在沉睡,但是连结的心意如同振动的琴弦,用音符唤起了更多的歌声。
伊诺在浅唱,被源石戕害的喉咙依然在尝试发出自己的声音。
“夜莺……你难道,一直都没忘记吗?”闪灵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夜莺向闪灵伸手,对方慢慢蹲了下来,而夜莺只是放下了她的兜帽、轻触着她的脸庞。
“第一个被你敲下的音符,也许比你想象中还要早……我在尝试治愈这个孩子时,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但是我并不意外,你为我做的一切、也重塑了你自己。
“我的生命在与他人连结时,也会让残缺的我得到圆满……我知道,那只蓝色的夜莺,从一开始就是闪灵的梦。当我第一次找到自我时,就帮你实现了一个梦想,这有什么不好呢?
“即便我回忆起了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过去也不会压垮我。正如过去不会压垮你一样,你塑造了我,也重塑了自己。我治愈着他人,他人也会将我治愈。”
“……是你先拯救了我,丽兹。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反抗那干枯的血脉,我不会反抗那九万个罪恶的名字。那个不死之物用最邪恶的咒文囚禁着一切,没有你、我不可能脱离篡王之王的掌控,是你让我的囚笼先出现了缝隙。”
“那你有信心去面对往复的罪业了吗?”
闪灵终于露出了笑容:
“同伴之间的心意连结起来,就一定能战胜一切强敌。我们先处理好眼前之事吧。”
门外的萨沙被允许进来了。
“两位姐姐,伊诺怎么样了?”
闪灵进行了解答:
“我们问过你们的意见了,你们更愿意用美好的梦境冲淡苦难的底色,而不是单纯地遗忘。不过我做了两手准备,他在拥有足够的意志面对过往之前,不会记起那些惨绝人寰的创伤。”
“一个美梦,就能有这么大的力量吗?”
“许多人都是在一次偏航之后、逐步沉入谷底。只要在关键时刻调整他们的航向,就能让他们重新拥有向上的力量。所谓的救赎,就是这么一回事……也许用这种方法,我们能帮助到更多人,我也要感谢你们。”
“让所有人都做上美梦,是不是就能避免很多悲剧了,让所有坏人也变成好人?”
闪灵微微一笑:
“我们只是医生而已,并没有那样的力量,也没有那样的必要。这也不见得是最好的做法,同为凡人的我们,无法替别人做出最好的选择。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伊诺并未完全脱离危险,我们进行的‘手术’风险很大,或许他会选择沉湎于美梦中而拒绝醒来,或许会因为灵魂的破损而浑浑噩噩……”
看到萨沙脸色突变之后,夜莺赶紧解释道:
“不用太担心,闪灵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医生和学者,她会将所有风险毫无隐瞒地告诉别人。其实这些副作用出现的风险很小很小,就像……晴天打雷劈到路人一样,明白吧?”
夜莺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这让萨沙安了心。
与此同时,在外面等待的大人们也没有闲着。
霜火挥剑的动作有些不自在,弑君者凭借灵巧的身法躲过了大部分攻击。
然后她找准机会,抓住霜火挥剑的空档,成功将刀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只能说,你还得练。”弑君者收刀之后嘲讽道。
“你们定的规矩太严格了,一点源石技艺都不让我用、也太不自在了……我现在连走路都会不自觉用上源石技艺辅助。战斗的时候不给我用法术,简直就像……就像不让我喘气一样!”
临光评论道:
“规矩当然要严格遵守,谁来界定你的源石技艺是辅助性的还是攻击性的,现在我们比的只有械斗。”
“真让他放开了打,你就知道他那些鬼点子有多恶心人了,我听说他老早之前就和霜星比试过一次,她的优势没想象中大。”
弑君者也算是认可了霜火的实力。
“想成为一流的高手,不能允许自己有短板。柳德米拉,要不我们再比一比?”临光意犹未尽。
“不来,被欺负没有意思。”弑君者明白耀骑士在纯粹的武艺比拼中有多强大。
“我和你用一样的短刃。”
“好!我还不信了,你总不至于什么武器都会吧?”
弑君者掏出了另一把短剑抛给对方,至少在自己熟知的武器上、她拥有十足的自信。
这一次轮到霜火做见证人了。
短剑的交锋立刻擦出了火花。
弑君者使出了她在叙拉古学到的本领,属于“狼”的战斗方式。
灵巧,迅捷,致命。
但是耀骑士的应对滴水不漏……
快如残影的身形迅速冲向彼此,但是在短剑相互接触之后又迅速分离。
一黑一黄在空旷的场地上不断碰撞、弹开。
此处的火花还未消散,另一处的碰撞又激起了火星。
她们宛如长枪对决的骑兵,重复着冲锋、交锋、冲锋的循环。
双方似乎都无懈可击……
很快弑君者就发现了异常:
“你怎么也会这些套招……不对,你是现学的吧!”
“也不算现学,观察你的战斗好多天了。”
这对耀骑士来说几乎是基本功了,她以前会在赛前研究对手的比赛录像,尝试让自己成为对手、然后打败对手。后来即便她在卡西米尔没有多少对手了、这个习惯还是没有抛下。
弑君者感到了……愤怒,甚至嫉妒。老师传授她的,那些赖以生存的技巧,怎么会这么不堪?
在又一轮短剑交锋后,她并没有远离,而是继续靠近。
她紧接着挥出一拳,被临光后撤躲过。
接着又是一脚,但是半空中就被截下了。
弑君者借势飞出另一脚,被耀骑士用左手向外拨开。
她趁势在空中翻滚一周、然后连续不断地展开踢击。
耀骑士只用一只手就能挑开对方双脚的连环踢。
弑君者在空中横起一脚,直接踢在了耀骑士的脖子上,但是没有撼动对方分毫。
而耀骑士反手一掌将她砸在了地上——她还特意丢掉了右手的武器。
“咳,咳咳。”
“天哪,柳德米拉是不是被打冒烟了?”
弑君者确实从口罩中吐出了些许烟雾,耀骑士刚才那一下还是挺重的。
“我服了。”弑君者淡淡说道。
“柳德米拉的进步还是很明显的。”霜星出现在了边上,她如今的佩剑正是霜火送她的那一把。
“霜星小姐,你好。”
“叶莲娜,你有什么事吗?”
“我就是来找你的……要不你先去洗个澡吧。”
“嗯?是不是衣服做好了?”霜火瞬间明白了。
霜火再次从房间走出来时,他已经穿上了一件崭新的军装,上衣较长、是典型的蓝灰色。
“其实也不完全是我做的,我找营地里的其他人帮了不少忙。当时那只巨裂兽的皮毛就这个颜色……虽然那只野兽被你砍得不成样子了,但是做一身衣服还是没问题的,还有一顶毛毡帽。”
这个装扮可太乌萨斯了。
“谢谢你,叶莲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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