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菊把洗干净的黄瓜和西红柿套进塑料袋,挤光空气后狠狠打了个死结,塞进兰舒行李箱的侧边。
“那你啥时候回来啊?”
“说不准,算上来回赶路,最慢十天也能回。”
“十天?!”红梅姐和杨菊同时惊呼出声。
兰舒笑道:“你俩当店长都这么久了,早该独当一面了。平时店里出什么问题了就动动脑筋自己处理。往后要是开三店四店,我更顾不过来,这对你们可是一次不多得的历练机会。”
红梅姐郑重地点点头:“知道了,我和杨菊肯定行!”
兰舒咧嘴一笑,冲她竖起大拇指:“必须啃腚!”
确定兰舒要去广西考察后,李红豪气地大手一挥,在电话里保证路费全包,还贴心地让她买卧铺。
就算李红不交待她也得选卧铺,新塘县到广西的路,比去广州更是远上加远。
这是兰舒第三次出远门,跟前两回比,这次的旅途并不是很愉快。
之前去广州,一路上满脑子都是盼头,路越走越亮。
可这回去广西,注定有一场硬仗要打。
那十四万投进去容易薅出来比登天还难,虽然李红在电话里吹得天花乱坠,说不满意随时退钱。
可李红吹得越离谱,兰舒心里就越犯怵。
饼太大了,她嗓子眼小,咽不下去的。
火车咣当咣当跑了两天一夜,兰舒在家翻来覆去睡不着,上了火车反倒睡得死沉。
虽然能睡着,不过梦一个接一个,这一路都迷迷糊糊的睡得昏天黑地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她一会儿梦见金美华和阿俊开着大卡车,拉满钞票让她上车数钱;一会儿梦见石余川被蒙面人追杀,血糊了满脸;惊醒后翻了个身又梦到魏大宇竟然绑了她,要带她逃去天涯海角......
梦里乱成一锅粥,睡得越久就越累,脑袋像灌了铅一样,从卧铺上坐起来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直到下了火车,那股黏糊糊的热浪扑面而来,呛的鼻腔直发痒,她才有种回到真实世界的感觉。
她揉了揉鼻子又打了个喷嚏,啊,广西好热。
宾市是南宁下属的一个县级市,城市的面积和人口规模跟新塘县差不了太多。
县里没有火车,兰舒只能在南宁市下车,再转大巴到宾市。
李红早就在电话里跟她约定好了,说他们那边会派人到火车站来接她。
兰舒刚走出出站口,正琢磨着该怎么找来接她的人,就看到金美华和一个高个子女人站在不远处伸长了脖子左右张望。
金美华手里还举着个纸壳子,上面用毛笔龙飞凤舞地写着“欢迎兰老板莅临指导”九个大字。
兰舒嘴角抽了抽,朝着她们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
也就三四个月没见着金美华,远远一瞧,她瘦了,也黑了。
从前那圆乎乎的脸蛋,如今也不知是被太阳晒狠了还是营养没跟上,整个人灰头土脸的,完全不见以前珠圆玉润的可爱模样。
不过金美华的性子还是那么活泼,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她一眼就捕捉到了兰舒的身影,立刻兴奋地高高举起牌子。
“小舒!这边这边!”金美华激动地使劲儿晃着手里的破纸壳子。
她这么一咋呼,周围人全被她的大嗓门吸引,纷纷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兰舒。
那些眼神扫过来的瞬间,全写满了惊艳。
兰舒的身高在北方人里都算个高的,来到了广西更是鹤立鸡群。
广西不像广州,广州是打工人的天堂,天南海北的人扎堆往那儿跑,外国人在大街上晃悠都不稀奇。
所以兰舒虽然大个漂亮白,但去了广州也不会成为路人眼中的焦点。
可广西不一样,大街上十个人里,起码八九个都是本地人。
兰舒被周围人盯得浑身发毛,硬着头皮走过去,随手把金美华举得老高的破纸壳子往下一按。
“就你们俩来接?阿俊呢?”兰舒一边说着一边瞥了眼旁边笑眯眯的高个子女人。
金美华兴奋得想给兰舒一个熊抱,结果被兰舒条件反射似的一把推开。
这个抗拒的小动作让金美华顿时僵在原地,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瘪着嘴委屈得不行。
“他和师兄在饭店等着,菜都点好了。”
听到“师兄”俩字,兰舒忍不住笑了。
这时高个子女人伸手过来,“你好啊兰老板,我是李红。”
兰舒没扭捏,大大方方伸手握住。
虽说心里存着警惕和怀疑,但她面上不能显出来。
简单握了下她就立马松开,顺口问道:“宾市离这儿远吗?”
“还好,三个多小时。我们人多开车不方便,坐大巴回去更好。”李红解释道。
兰舒随意点了点头,瞥了眼还红着眼眶委屈巴巴的金美华,“不是要去吃饭吗?快点啊,我在火车上一直没吃饭。”
“啊?咋不吃饭呢?”得知兰舒两天一夜没进食,金美华眼泪还挂在眼眶就立刻收了起来。
她一把拽住兰舒胳膊火急火燎就要溜:“走走走!我早跟阿俊说了,菜全照着你口味点的。跟你说,广西菜可辣可辣的了,我特意交代全做成微辣,还有甘蔗汁你喝过没......”
来之前,兰舒对金美华满肚子火,失望到了极点。
可真见着人,又觉得她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
兰舒憎恨自己该死的圣母心,讨厌自己的狠不下心。
明明金美华做了伤害她的事,但看到灰头土脸的昔日好友,她还是想给对方一个回旋的余地。
等李红自己走在前面时,兰舒一把拽住金美华袖子,压低声音咬牙问:“你特么是不是故意的!你不知道卷走了店里的六万货款两家店就会开不下去吗!!”
“我知道!”金美华刚憋回去的眼泪“唰”地又下来了,“我就是不想看你这么累才想一口气多赚些钱,我要是提前说你肯定不同意,所以才没告诉你......”
兰舒恨得牙根直痒痒,又拿金美华一点办法都没有。
金美华不坏,但她蠢!
蠢比坏更可怕,可怕的点就在于蠢人的“不自知”。
就像一颗生锈的螺丝卡在机器的齿轮里,你以为只是轻微的摩擦,下一秒却可能引发整场崩塌。
见兰舒黑着脸,金美华急忙继续小声解释:“主管说下个月就能盈利了,到时候国家就会返利,我投了那么多能返十倍,我想着反正回钱回这么快,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擅作主张,不仅自己投了五万,卷走了店里的六万,还找你哥拿了三万。”兰舒声音冰冷。
金美华打了个哆嗦,脑袋快埋到胸口,“我哥都告诉你了啊......”
“你哥都要疯了!”兰舒恨铁不成钢地狠狠推了一下她的脑袋,“我把地址给小董了,你哥找不到你但能找到我。等他再往店里打电话,就知道咱们在宾市了。”
金美华抽着鼻子嘟囔:“我哥也太小题大做了。”
“你有没有良心!”兰舒嗓门一下飙高,把前面的李红也惊动了。
李红回头,脸上还挂着标准的笑:“怎么了?还怪美华呢?”
兰舒皮笑肉不笑道:“自己妹妹不懂事,当然得管管。”
李红摆摆手,笑得一脸温和:“先别急着说她,等你实地看完就知道了,美华这回是给你搬了个金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