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老太太只当这个孙女真是少了根筋,才在外人面前闹了这个笑话,让她丢了脸面。
她气得浑身发颤,指着骆玖语的抖个不停,当着夜雨的面却也不敢发火。
“你,你,你胡说什么鬼话!瑾王殿下,那是我老婆子说见便能见的?”
“无妨,骆老夫人,您腿脚不便,不好见,我便替您问问殿下便是了。只是殿下派属下来之前,特意交代,今日是昭华郡主初回京都。他作为负责迎接之人,定要掌握昭华郡主的一应事宜。着我将所见所听要事无巨细地汇报。到时候陛下问起,瑾王殿下也好回禀不是?”
夜雨姿态谦卑,言谈间却痞气十足。
只是这话,威慑力十足。
“这位官爷,您真是说笑了,昭华郡主是我孙女,她在这府中自是自在得很。”
骆老太太有些别扭地强调着,心中暗骂这瑾王的属下,亦是个不讨喜的。
“是吗?那我怎听得昭华郡主这才一回来,就又要跪祠堂又要罚抄。咦,这是连位子都没得坐啊?”
夜雨说着,手扶下颌,径直走进了正堂。
他环顾一圈,像是发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呵,我说怎地不坐呢。原来这侯府的座次如此没规没矩啊?这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首位蹭呢?怪不得昭华郡主跟这儿站着呢。”
“噗——”
跟在骆玖语身后的惜竹,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路上,小姐一直跟她说,回了京都,当着骆家人的面不能开口争辩,一定要做“哑巴”。
遇到任何不平,只等着看笑话,万不能替她出头。
自城门口开始,她便在这京都之人的傲慢与偏见中,于生气和解气之间来回转。
刚才又在侯府,竟听说小姐要被罚,她差一点就忍不住要收拾那个老太婆了。
谁知夜雨这个碎嘴子竟也阴损,这不将老太婆气得面容都扭曲了。
这实在是解气,她才忍不住笑出了声。
想到小姐的交代,她正后悔自己没忍住时,便发现这屋子里早已是笑声一片。
此刻只剩下骆老太太和大房的父子俩,面如猪肝。
那被骂作阿猫阿狗的骆青海虽生气,却也没办法,毕竟这个瑾王的属下都比他官阶大好几级。
“老三,快,往后坐坐,快——”
为了保命,他连滚带爬、连推带搡地要把骆青云向后推。
谁知骆青云却不动弹,只冷声道。
“呵。难不成我要坐在你儿之后?”
骆青云对这个兄长向来看不上眼,现在也毫不客气。
骆青海只得连骂带推地先把瘫在椅子上斗蛐蛐的儿子骆嘉伟推到末位。
这才让骆青云移了过去,给他让出位置。
刚坐定,骆青海便低声下气对着庄文雅唤。
“弟妹,来来来,你快坐那里。你是侯夫人,自然应该在主位的。”
骆老太太看着大儿子这副唯唯诺诺、不争气的样子,心中气郁,却也无奈。
她强撑着主母的气势,没好气地发话。
“老二家的,你便去坐吧。总不至于让我老婆子一把年纪也给你让了吧?”
庄文雅见此也不扭捏,站起身来,行了一礼,端方有礼地回应。
“婆母这是折煞儿媳了。那......儿媳便恭敬不如从命。”
说完,也不等骆老太太训话,庄文雅大方得体地走过去坐到了主位上。
眼瞅着新儿媳这身傲气,跟她那死了的姐姐一模一样,骆老太太心里憋堵得紧。
得,又是一个不好惹的主儿。
这一番调换,终于算是拨乱反正,各得其所。
“这位官爷,你瞧,刚才这是一家人见面激动了些,这才没了规矩。刚才说让昭华郡主去罚抄罚跪,那也是老婆子的笑话。她这刚回来,赶紧收拾停当,去参加宫宴还来不及呢。我怎会让她做那等事情,你说是不是啊?”
要不说骆老太太这见风使舵的能力真是强呢!
也是,当年在冀州,没有丈夫在侧。
她还能与族中各位长辈智斗,把持中馈,威立而不倒,没点能耐怎行。
骆玖语心中亦是感慨:这祖母,除过对大房无底线的偏私,还真是个能屈能伸能持家的老太太呢。
“哦,是吗?那便好。”
夜雨对这种情形也是见怪不怪,自然不会再刨根问底。
“那官爷若是没什么事,便请回。改日……”
“莫急,骆老夫人。”
未待骆老太太话音落定,夜雨便淡然开口,将那逐客令轻轻挡了回去。
“官爷此番,可是还有他事?”
骆老太太强撑着体面,咬牙切齿地问道。
骆玖语亦是一脸茫然,她暗自递了个眼色给夜雨,却只换来一个得意且自信的浅笑。
她心中愈发不解,这瑾王究竟给夜雨交代了多少事?
“实则,瑾王殿下尚有吩咐。忠勇侯府自侯爷赴西南后,家中男丁稀少,若遇重活,我等便相助一二。这不,我瞧着昭华郡主的赏赐久置院中,无人搬动。既殿下有令,我等自当遵从,这便着手帮着搬搬吧……”
话未说完,只见一众羽衣卫鱼贯而入,井然有序地立于赏赐之前,抬起了箱匣。
“哎,哎……”
骆老太太急了,也顾不得腿脚不便,扶着拐棍便要上前阻拦。
夜雨却似未闻,径直走到一箱前,高声问道。
“昭华郡主,只是不知这些赏赐,该往哪个院儿搬呢?”
“兰曦汀。”骆玖语随口一答。
此刻,骆嘉伟如梦初醒,放下蛐蛐,慌忙跑到骆老太太跟前。
他将她连拖带拽地弄出正堂,挡在夜雨面前。
“哎,你没听见我祖母喊吗?别动,别动!”
他叫嚷着,便要伸手护住那箱黄金。
谁知夜雨单手一扭,便将他的双手反剪于后。
“哎呦——疼,疼死我了,放开放开!”
骆嘉伟疼得涕泪横流,扭曲了面容。
“哎呦,我的乖孙,你——”
一见孙子受制,骆老太太心疼不已,叫喊着便要去打夜雨的手。
可一望见夜雨,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再不敢叫嚷。
“呵——”
夜雨冷笑一声,松开了骆嘉伟的手。
“啊,疼死我了——”
骆嘉伟被松开后,顾不得其他,坐倒在地,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