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微光在顾明脸上投下闪烁的阴影,他眉头紧锁,就像刚耕过的田地。
寂静的房间里,键盘有节奏的敲击声此起彼伏,与他脑海中翻腾的思绪形成鲜明对比。
他第十次重读赵波的口供,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石子,在他的不安中跳跃。
有些事情感觉……不太对劲。
就像一首用小调演奏的旋律,它暗示着更深、更黑暗的和声。
罪犯的口供太完美了,太……像是排练过的。
他记得他们的眼睛里有一种奇怪的光芒,不是悔恨,而是别的东西——也许是一丝恐惧?
或者……是反抗?
他揉了揉疲惫的眼睛,数字屏幕的强光刺痛了他的视网膜。
未解之谜的重压像一块石头压在他胸口,让他感到实实在在的沉重。
他渴望解开谜团,把所有线索都串联起来,但同时也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担忧。
要是他揪住这根线头,却揭开了一个比他能处理的复杂得多、危险得多的局面,那该怎么办?
他已经深陷这片泥潭,他敢再往未知的深处迈进吗?
陈书瑶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在他冰冷的思绪中带来片刻温暖。
她的拥抱,她颤抖双手间那默默的力量……他把这画面抛到一边,愧疚与那持续的不安交织在一起。
集中精力,顾明,集中精力。
他长叹一口气,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伸手拿过一个装满受害者遗物的盒子,每一件物品都是一个夭折生命的无声见证。
他小心翼翼地翻找着,手指抚摸着一本破旧的课本、一幅未完成的素描、一个失去光泽的小锁坠。
每一件物品都是他无法拼凑完整的拼图碎片,是他无法完全理解的故事的低语。
他拿起一本破旧的笔记本,页面上满是一个年轻学生潦草的字迹,有课堂笔记,也有涂鸦。
他翻着页,一张折起来的小纸条滑落出来,就好像它急于摆脱束缚。
他小心地展开纸条。
墨水已经模糊、褪色,几乎难以辨认。
但当他把纸条对着灯光时,几个字映入眼帘,像一道电流穿过他的身体——这几个字让他脊背发凉:“后山……学校……隐藏……”
学校的后山。
一个之前未被探索、被忽视的地方。
一股强烈而突然的兴奋在他心中燃起。
他知道这希望渺茫,但这毕竟是……一条线索。
一个新的线索,一个新的方向。
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一线希望之光。
刚才还因疲惫而黯淡无光的双眼,现在重新燃起了斗志。
顾明和宋毅站在学校后山脚下,刺骨的夜风呼啸着,后山在漆黑的夜空中显得阴森而庞大。
风沙沙地吹过周围树木的叶子,仿佛在用一种他们听不懂的语言诉说着秘密。
地上散落着折断的树枝,见证着一场看不见的挣扎、一场暴力的骚乱。
“这地方让我毛骨悚然,顾明,”宋毅喃喃道,他的声音在风声的哀号中几乎听不见。
“我们明天带支援再来吧。太危险了……”
“不,”顾明坚定而果断地说,“我们现在就得行动。如果这里有什么线索,我们不能冒险让它被发现、被破坏……或者更糟。”他的目光扫视着这片荒凉的景象,眼中闪烁着猎人般的锐利光芒。
“但是万一……”宋毅刚开口,顾明就打断了他。
“没有‘万一’,宋毅。我们有了线索,就得追查下去。现在就去。”他开始往山上走去,脚步踩在干树叶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的身影渐渐被阴影吞噬。
“该死,顾明,等等!”宋毅急忙跟在他后面,心脏在肋骨间疯狂跳动。
他们往上爬的时候,注意到有些奇怪的地方——地面似乎被翻动过,像是刚被挖过。
接着,在透过树木洒下的微弱光线中,他们看到了——山坡上有一个黑暗的洞口,几乎被茂盛的藤蔓完全遮住了。
一个山洞……
“这……”宋毅倒吸一口凉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犹豫着伸出手,想去拨开那些藤蔓……
“别碰,”顾明说着,一把抓住宋毅的手腕,“让我来……”顾明轻轻拨开纠缠在一起的藤蔓,露出了山坡上一个巨大的洞口。
从洞内涌出的空气寒冷、污浊,带着一丝淡淡的泥土气息……还有别的什么,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对劲”的感觉。
他举起手机,微弱的光线几乎无法穿透那令人压抑的黑暗。
“跟紧点。”他轻声说道,小心翼翼地走进洞穴。
空气变得更加凝重、寒冷,像有形的重物一般压在他们身上。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水滴声在看不见的洞穴中回荡。
突然,他们身后传来一声树枝折断的声音。
两人都猛地转过身,心跳加速,但那里什么也没有。
只有沙沙作响的树叶和呼啸而过的风声。
这是错觉,是他们紧张神经的产物。
“只是风而已。”宋毅说,他的声音有点太高、有点太颤抖。
但顾明并不相信。
他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一种原始的本能警告他,危险就在他感知范围之外潜伏着。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微弱的碎石嘎吱声,远处出现了一道光。
“顾明!宋毅!”是陈书瑶。
顾明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涌起了另一种情绪……也许是保护欲?
或者是更深刻、更复杂的情感。
她走近时,他伸出一只手,在闪烁的手电筒光下,她的脸上满是担忧。
“你怎么来了?”他问道,声音粗哑,掩饰着一丝担忧的颤抖。
“我……我很担心。你走得太突然了。”她回答道,声音略带气喘。
她紧张地瞥了一眼洞口,眼睛因恐惧而睁得很大。
“这是什么地方?”
“我们觉得这里可能和案子有关。”他说着,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他的触碰让他自己也感到一阵意外的电流。
他把她拉得更近,另一只手保护性地搭在她的背上,领着她走进洞穴。
这个动作感觉出奇地自然、亲密。
他感觉到她微微僵了一下,然后在他的触碰下放松了。
她身体的温暖与洞穴中压抑的寒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能感觉到她靠在他手臂上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他知道她很害怕,但她的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火花,一种共同的使命感,一种不惜一切代价揭开真相的共同愿望。
他们向洞穴深处走去,空气中弥漫着潮湿泥土和腐朽的气味。
他们手电筒的光束在凹凸不平的洞壁上跳动,映出奇形怪状的影子,在他们的余光中似乎在移动和扭动。
突然,他们脚下的地面晃动起来。
一阵低沉的隆隆声在洞穴中回荡,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顾明突然感到腿上被猛地一拉。
他低头一看,发现脚下的土地正在塌陷,一个巨大的裂缝在他脚下张开。
他大喊一声,伸手去抓陈书瑶,手指擦过她的手指……然后,一切都消失了。
“顾明!”陈书瑶的尖叫声在黑暗中回荡,被坍塌的土地发出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吞没。
宋毅向前猛扑,伸手去抓,但已经太晚了。
顾明脚下的地面消失了,只留下地上一个巨大的洞和他名字令人心寒的回声。
“顾明!回答我!”宋毅喊道,他的声音因恐慌而变得沙哑。
他用手电筒照着深渊,但只看到无尽的黑暗。
他转向陈书瑶,脸色苍白,眼睛睁得很大,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越来越强烈的恐惧。
他伸出手,握住她颤抖的手。“我们……我们得去求救。”
陈书瑶只是盯着那个洞,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回响。
“他……他没了……”她低声说,声音在风声的哀号中几乎听不见。
这个洞穴,曾经是希望的灯塔,现在却感觉像一座坟墓。
随后的寂静只被远处水滴的滴答声打破,这是对下面未知深处的一个令人心寒的提醒。
黑暗向他们压来,沉重而令人窒息,是他们恐惧的具体体现。
“我们……我们得做点什么。”宋毅结结巴巴地说,声音中充满了越来越强烈的恐慌。
他带着一种恶心的确定感知道,这个洞穴里隐藏的东西比他们想象的要邪恶得多、危险得多。
他更紧地握住陈书瑶的手,指关节都变白了,低声说:“我们得……我们得离开这里。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