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局长站在回家的路上,周围有多少是真人,有多少是不明生物连他自己都没底,背后的冷汗细细密密的冒了出来。
不过李副局长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先是很淡定的给家里妻子打了个电话,说今天晚点回家,幸好妻子也没多问,不然他还要绞尽脑汁的编瞎话,怪费劲的。
然后李副局长就打算联系严大师,如果可以,直接去严大师那里避避,这些不明生物也不知道来历,带去大师那里总比带回家靠谱。
算盘打得不错,可惜李副局长错估了大师对自己地盘的保护意识。
江畔小区都沦陷了,他压根就进不去那个圈子。
这是李副局长拿起电话准备打给严大师之前从手机里弹出来的新闻推送里看到的。
无处可去的李副局长只得站在原地继续给严大师打电话。
电话接起来得很快。
“喂,李副局长,你好,有什么事吗?”严大师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精神,不过语气还是客气的。
“是这样的,咳,我现在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发现了一些非同寻常的情况。”不确定身边这些不明生物能不能听到他说的话,但他总不能就这么大喇喇的直接说我身边全都不是人。
身边经过的人当中还是有真人的,让人听见了像什么话?
于是李副局长瞄了瞄周围,往人少的地方走了几步,用手捂住话筒,压低的声音说道:“我怀疑好多都不是。。。。人。。。。严。。。女士,你看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想了半天他还是没能把“大师”两个字说出口。
街对面的红衣女子冷笑一声,双手抱胸继续看着李副局长,身边疑似江副局长的男人则是神情麻木的站在一边,就像一个木桩子。
李副局长身边依然有很多路人经过,但是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其中八成的人脚步都有些虚浮,且目光呆滞,神情木然,俨然不像活人。
李副局长身上一阵一阵的开始发冷,握着手机的手也有些哆嗦起来,声音也没有了平时的沉稳。
隔着电话,严丹丹都听出了对面的异样,头还疼着的严大师看了一眼手机,心想:这邪祟还挺厉害,顺着网线也能爬过来?
听完李副局长的话,严丹丹的头疼加重了一分,现在的她急需恢复,对方又正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她就算状态全满也不敢贸然开鬼门。
要是没记错,那枚辟邪符是用的最好的那批黄纸画的,应该不会这么快就瓦特了吧,莫非李副局长并没戴在身上?
而且按理说,这位李副局长的职业是邪祟最不敢靠近的一类人,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
邪祟需顶着巨大的风险都要搞他,到底是多大的怨多大的仇?
其实她见到这位李副局长的时候,观面相就感觉此人有些问题了,只不过因为对方的身份并没往深想。
有了辟邪符都不随身佩戴,看来李福局长家里的问题更大。
严大师难得聪明了一回,猜中了真相。
但是经过严丹丹头脑风暴的一番分析判断之后,对救这位也不知道是真正义还是假正义的公安分局副局长并没有太大的想法,最主要还是现在她还头疼欲裂。
于是严大师只能无奈的把目前的状况摊开来讲,自己压根就出不去小区,并真诚的建议李副局长赶紧回家或者回分局里猫着。
李副局长就这一会头皮都麻了,周身更觉冰冷,但严女士说的也是事实,人家还被封锁在疫情高发区域里呢,就算能想办法出来,他也不敢凑上去啊,谁知道有没有感染病毒?
最终,李副局长在回家和回分局之间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回分局,既然知道身边有这么些东西就没道理往家领,本来他还打算往严大师家领呢,可惜计划胎死腹中。
强打起精神,李副局长硬是凭着那为数不多的一身正气走在了回分局的路上,期间还给妻子打了个电话,只说局里有案子需要加班,这两天都在分局里休息了。
他作为分局实际上的一把手,一间休息室还是有的,根据工作性质,忙起来加班不回家也属正常现象,只不过在这个小城市,真正遇到那种大案的机会并不多,至少在他的职业生涯里,上一次遇到需要彻夜加班回不了家的情况还是八年前。
妻子对他倒也还算放心,没察觉出异样就叮嘱他自己注意身体。
挂断电话的时候,李副局长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十八点二十二分四十七秒。
本来就在半路,回分局并不远,李副局长也尽量做到目不斜视假装自己是一个正常的路人。
可惜想象是美好的,李副局长觉得这条路实在太漫长了,出来的时候明明也就是十来分钟的路程,走回去怎么这么久都还没到?
李副局长留意到街边一家关着门的奶茶店,名字很有意思,叫“咖言茶语”,奶茶店旁边是一家彩票中心,彩票中心的门也关着。
让李副局长留意到这样街边普通的店铺的原因是,他回分局的这段路程,这两家店铺已经路过第三次了,身边经过的路人面容越来越模糊,人也越来越少。
拿起手机一看,时间显示:十八点二十二分四十七秒。
顿时头皮都炸了,但是李副局长不敢停下脚步,维持走路的状态,身体越来越僵硬,甚至开始同手同脚。
李副局长心里很慌,这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吗?
天色快速的暗了下来,冬日的白昼本来就短,一会如果完全黑了,情况大概会更糟糕。
李副局长第十八次拨打严大师的电话,手机却像一个模型一样,毫无反应。
“吾命休矣!”李副局长干脆也不走了,一屁股坐到了街边的石坎上,垂着头,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这是高跟鞋发出的声响。
随之一起的,还有一阵冰冷的风,从李副局长的领口灌进身体,把背后的冷汗吹得更加冷飕飕。
李副局长一个激灵,抬头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是那个红衣女子,身边早已没有了别人,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和这个女子。
女子唇边挂着一丝嘲讽的笑,慢悠悠的踱着步走近。
在这样寒冷的初春,女子穿着包臀的皮裙,腿上的丝袜也不知道是不是光腿神器,好像现在的年轻女孩子都喜欢整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李副局长脑子里从刚才的慌乱、恐惧,到现在已经开始混乱得跑起了火车,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女子在李副局长身边一米处站定,笔直的身条衬得姑娘亭亭玉立。
是正美好的年华。
雪白的肌肤晶莹剔透,像精致的瓷娃娃。
但是美丽的脸孔此刻却带着寒霜,目光里似带着剑光,如果目光能杀人,李副局长毫不怀疑自己已经气绝身亡了。
李副局长从自己混乱的记忆里努力的回想这个红衣女子的身份,一无所获。
他并不认识对方,但是对方却带着强烈的敌意,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李副局长站起身,直视着女子,眼中充满疑惑。
“李科长,是否还记得余小勇?”女子开口了,声音有些悠远,根本不似从眼前一米远的距离传来。
余小勇?他当然记得,六年前他亲手抓捕的一个强J杀人犯,那时候他确实还是科长。
想起来了,余小勇宣判的时候,这个女子在一边哭得声嘶力竭。
李副局长再次端详红衣女子的脸,是了,她是余小勇的家属,至于是什么家属,他还真不清楚,当时为了这个案子,他使了些手段。
这个案子是李副局长亲手经办的,他记得很清楚,受害人是一个一中的初二女生,名叫谭晶晶,才十四岁,发育很好,身量高挑,长相出色加上学习成绩名列前茅,一直都是学校里的学霸级风云人物。
余小勇是一中高三的学生,学生的感情来得莫名其妙,这个学习成绩非常一般,长相也一般的男生没事就去缠着谭晶晶,不是送情书,就是要跟人家一起吃饭、送人家回家。
被多次拒绝也彷佛听不懂人话,为此,谭晶晶请了家长出面严厉的拒绝了余小勇的热情。
消停了没多久,余小勇又故态复萌,行为甚至比之前还激烈。
为此两家人和学校没少操心,不知撕扯了多少次,最后余小勇被一中劝退了,他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学校的教学和学生的生活。
案子交到当年的李科长手上的时候,是谭晶晶被J杀之后。
案情并不复杂,很快就查到了余小勇强J谭晶晶的事实,但是杀人的证据却并不充分。
这个案子影响非常恶劣,可以说在全社会都属于备受关注的案件。
谭晶晶的家里有些背景,不光她的父母来闹,上面也有各方领导时刻关注进展,对他不断施压。
余小勇的家里成员却很单薄,他记得档案上,余小勇的父亲早年在矿上就出事了,家里只有母亲和一个姐姐。
看来这个红衣女子应该是余小勇的姐姐,李副局长小心的瞄了一眼红衣女子。
因为余小勇作案的动机、时间都很明确,他的家属显得很沉默。
但是余小勇本人却不承认杀人,一直叫嚣着他是爱晶晶的,他会对晶晶负责,他没有杀人。
本来很明朗的局势一下就胶着了起来,杀人犯是谁?
但是盛怒且悲痛的谭家人似乎并不在意真正的杀人犯是谁,多方施压要求严惩强J犯,似乎认定了余小勇。
当时的李科长正处于升职的关键时期,谭家人给他画了个饼,他也接了。
于是他采取了一些措施,然后余小勇的案子很快就判了,当时的量刑,可以是无期也可以是死刑。
不知是谁在背后用了力,判的死刑,即刻执行。
这时候的李科长,如果还发现不了问题就真的傻了,但是他自己都是刽子手之一,下不了贼船了。
顶着心虚,他还是将事态按了下来,在媒体面前义正词严的对凶手余小勇进行了猛烈的批判,呼吁广大教育机构、广大家庭成员重视起孩子的教育,不要忽略任何一个细节,不要让悲剧发生了才来追悔莫及。
他的这番言论在社会上引起了广泛的反响,李科长成了正义的化身。
没有人愿意听余小勇喊的冤,也没有人搭理余家仅剩的两个女人。
毕竟余小勇的犯罪,至少前半部分是事实。
余家人也没闹多久就销声匿迹了,余小勇也很快被执行了死刑,此案就此完结。
李科长很快升了上来,春风得意,没再关注消失了的余家两个女人。
六年过去,余小勇的姐姐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李副局长有了一种靴子落地的释然。
果然,自己做的孽,始终要还的。
思绪只在一瞬间,红衣女子问了话,他也得回话,声音干涩:“记得。”
余小勇犯下强J罪的时候,刚满十八岁,那天就是他的生日。
“那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无辜吗?”红衣女子嘴角嘲讽的弧度扩大了些许。
当年的李科长甚至并没有继续查真相,他害怕查出来是自己的催命符。
咽了咽口水,喉咙因为干涩有些疼。
“我也许确实失察,但余小勇也不无辜。”李副局长强撑起正气回答。
红衣女子闻言眼睛一眯,脸上愤恨的神色迸发,厉声质问:“他犯的事该判立即枪决?!你明明知道人不是他杀的,硬是伪造了证据强摁在他身上,你还觉得自己挺正义是吗?”
红衣女子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位到了如今的境地还能这么厚颜无耻,继续输出:“那天是谭晶晶自己约小勇出去的,地点也是谭晶晶定的,还约了四个混混,他们想弄死小勇!”
红衣女子彷佛陷入了回忆,声音依然尖锐的说着李副局长并不想知道的事实真相:“谭晶晶对小勇说了一箩筐的情话,勾的小勇没忍住跟她发生了关系,全程都是谭晶晶自愿的!”
“那几个混混自己耽误了时间来迟了,他们到的时候小勇已经走了,是小勇不放心谭晶晶,回头又准备送谭晶晶回家发现了这些混混跟谭晶晶的争吵,才知道他们原本的目的。”
“这些混混被谭晶晶骂的发了火,害怕被谭家人找后账干脆直接杀了谭晶晶。”
此时的红衣女子已经双眼赤红,气息急促,恶狠狠的看向一脸错愕的李副局长:“是你们,为了私心,把这些全都强加到了小勇身上,案子那么多的破绽,那么多的疏漏,你们都是瞎子!是聋子!”
说完这句,女子一个挥手,李副局长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什么抽中,整个身体倒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地上,整个背部传来剧烈的疼痛。
至少断了两根肋骨。
李副局长还沉浸在红衣女子叙述的内容里,如果她说的是事实,那他当年,确实又瞎又聋。
红衣女子继续走近,再次大吼着挥手,还躺在地上的李副局长再次腾空而起,又倒飞出十几米远,落地的时候,不光肋骨,手骨和腿骨也传来清晰的咔嚓断裂声。
红衣女子踩着高跟鞋,咔哒咔哒的快步走在不断靠近李副局长的路面,嘴里不断嘶吼着“你们都该死!”一次又一次的凌虐着李副局长。
浑身没有一处不疼,但是李副局长的思维却一直保持着清醒,他很绝望。
但是要说后悔,并没有太多,如果让他再来一次,他依然还是会这样选择,大概这就是他的人生轨迹。
如果他顶着谭家人的压力一查到底,谭晶晶未成年,余小勇一样有罪,最后的结果就是他哪里都讨不到好,自己的职业生涯也到此结束,哪里还有后面的美好生活。
他以及他的家人,享受了他这个决定带来的利益,现在的这些皮肉之苦甚至需要付出生命,那都是他应得的,他认!
思维清晰的李副局长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身体达到极限晕过去的,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
只是全身被裹得像个木乃伊,躺在满目白色的病床上,旁边响着滴滴滴的仪器声,妻子趴在自己床前睡得正熟,不过由于这个姿势并不适合睡觉,所以显得很不舒服,时不时动一下换换角度。
想起来了,余小勇的姐姐叫余小红。
李副局长这时候才开始琢磨,余小红为什么拥有这些非人的手段?
她经历了什么?
她留了自己一命,下一步会怎么做?
谭家人应该会比自己还惨吧,毕竟他们才是始作俑者。
李副局长心中竟然升起了隐秘的快感。
严丹丹挂了李副局长的电话以后就没管了,前两天才见过这人,并不是短命相,受点罪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反倒是自己,一个不小心差点玩脱了,急需缓缓。
如果肖启恒知道严丹丹又在作死,一定会耷拉着死鱼眼冷眼旁观,作吧,最好赶紧噶了好回紫云峰。
严丹丹回了秘境,对于被余小红无限放风筝的李副局长一点都不关心。
秘境灵气浓郁,对于体内的灵力恢复很有用,但是严丹丹透支的是神识,如果没有针对这方面的丹药,即使在秘境里,恢复起来也不会与外面有什么区别。
严丹丹晕在了秘境里,回到了曾经做过的那个梦。
绿油油的梯形山坡,坡顶还种着紫鸢花。
有了回忆的严丹丹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从落下山脉铲地皮带走的其中一个山坡。
紫鸢花田上还罩着上次她在梦境里给布下的结界,地底下还圈着一只遁地豹。
遁地豹此时已经没有太剧烈的挣扎了,大概是累了。
紫鸢花还没成熟,但遁地豹却是现成的。
这玩意补神识啊!
想也没想,严丹丹抬手把遁地豹从地底弄了上来,小东西被关在结界里,滴溜溜的小眼睛盯着严丹丹。
长得好像大号的耗子。
心念一动,身边出现了一个超级大美人。
转头一看,是梅香。
视角切换到梅香身上,抬手熟练的接过遁地豹走到一边的大石边三下五除二就给处理得精光。
一个抬手,旁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烤肉架。
一个响指,火光起,遁地豹被烤得表面泛起油花。
严丹丹睁大眼睛,自己竟然可以操控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