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内达官显贵都围着十三爷恭贺道喜,搭在湖心小岛的戏台上刚结束了一出《花神庆寿事》,现在正唱着《凤求凰》,胤祥在众人的推搡中像个提线木偶,没有灵魂的晃动着。
那兆佳惜芸长得美艳欲滴,肤白若雪,眉目宛然,目如点漆,举手投足间都是世家贵女的端庄优雅,知道被赐婚给胤祥,那娇羞的脸蛋染上一层红晕,似那天边的云霞般好看。
阿蘅看着她与十三爷宛若一对璧人,身躯似一尊石化的雕像,没有思想,没有情感,甚至没有呼吸,此时她的心如同被利刃剜去一块,痛彻心骨,和一具行尸走肉无区别。
终于等到万岁爷累了要去午休,她拼了命地往外跑,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泪水四散飞溅,粗重的呼吸一下又一下,
没有注意到脚下的篱笆桩子,一头摔进草垛中,手臂不小心扯下花枝上的布条,上面写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
顿时被风干的泪水又涌了出来,脑海中浮现与十三爷的相遇,相识,莫名的心动,到最后架不住他的痴缠想要赌一把,
没错,她总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明明知道历史不可更改,仍旧想做个赌徒,
可不是,她本来就是赌神的徒弟,九骨师父教她的第一课便是十赌九诈,不赌为赢,
哼哼哼——
不赌为赢,
阿蘅冷嘲自己的愚昧,顿觉红布条上的字格外的扎眼,死命地撕扯,嘴里骂道:“骗子,都是骗子,”
可是红绸布像是也有了脾气,怎么撕都不破,她的手掌被绸布割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够了——”
阿蘅被一片阴暗笼罩,又是那个多管闲事的声音,心中暗骂道:“关你什么事儿,我伤心妨碍到谁了?”
她并不理会他,只一昧地撕扯那血迹斑斑的红绸,
兆佳惜芸被赐婚给十三弟,有那么一瞬胤禛觉得庆幸,
可男人看着阿蘅这般折磨自己,心头略过一丝隐痛,继续说道:“皇阿玛为牵制朝中群臣,政治婚姻是最好的办法,你姐姐已经嫁给九弟,马尔汗是平三番的功臣,又是兵部尚书,十三弟只能被动接受,”
“他今日本要向皇阿玛赐婚,他无心负你。”
所以她就该接受事实,高高兴兴把心爱之人送进别人的怀抱,还是陪着他左拥右抱,
朝政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又招惹谁了?
姐姐嫁给了九爷,所以她们司马家的女儿就没了作用,
女人是易价的货币吗?还是男人之间权衡利弊的产物,
凭什么,最后妥协,牺牲的都是女人,
阿蘅将手中的红绸拧成一股砸在胤禛的身上,将野草连根带着泥巴拔起来丢在他的身上,
看着她哭红的双眼,眸子里装着化不开的哀伤,小嘴委屈的撅着,
胤禛僵着心融化开来,轻嘘一口气,任由她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许是累了,阿蘅流水流干了,周身的一圈草垛都被她拔成老头秃子,
“不哭了?”
胤禛缓缓蹲下从袖中摸出一块帕子包扎好她的伤口,说道:“伤害自己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大哭一场后心中敞亮了不少,有什么大不了,不就是男朋友跟别人订婚,不就是男朋友的爸爸看不上她,地球离了谁都转。
她脏兮兮的手摸了一把脸颊的泪水,瞬间成了泥娃娃,
“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
“你的脸——”
阿蘅用袖子在脸上蹭了蹭,都是泥巴,神情窘迫,
四爷从怀中拿出另外一方帕子给她擦脸,阿蘅本想拒绝怕弄脏他的白绢帕,瞥见绢帕的角上绣着淡蓝色的鸢尾花,心想:“这是我的手绢,之前给四爷退热就不见了,还以为丢了,怎么在四阿哥的手里,难道他一直收藏?”
“他为什么收藏我的手绢,莫非——”
阿蘅的脑袋像是丢进一颗雷火弹被炸开,后面的事情她不敢再想下去,
立即否当这个想法,怎么可能,
她搓着手,尴尬地笑道:“不用了,免得弄脏。”
她阴晴不定的表情,胤禛尽收眼底,他本就不想瞒着心意,只是这个姑娘反应有点迟钝,
只不过现在展露出来未免会让人觉得别有用心,趁人之危之嫌,甚至会对不起他的十三弟,可他不知为何就是控制不住想这么干。
“四爷若是没什么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
阿蘅又是撒腿就跑,脑中一片混乱,她没有心思再去管另一个人的心意,
确定四爷没有追来,跑出一段距离后陡然撞进一个人的怀中,阿蘅忙躬身低头道歉:“对不起”
对方木讷地站在原地,看着一袭熟悉的衣袍,知道来人是谁,她缓缓抬头,对上那双同样通红带着丝丝疲倦的眼神,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胤祥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只一个时辰的时间两人生疏得像陌生人,
阿蘅强扯出笑容,说道:“没关系,有什么要紧,你我之间什么都没有,你们古代人结婚得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些虚无缥纱的承诺只当做过眼云烟,不重要。”
说到最后哽咽的声音发不出声,
胤祥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愠怒,旋即又消失不见,
她是个爱逞强的,遇到事情不是大吵大吵,就是往心里死死的憋着,能这般轻松的拿出来讲该有多痛,多绝望,而这一切都是他带来给她的,
胤祥胳膊微抬想要去握她的手,阿蘅下意识地闪过,恭敬地说道:“十三阿哥,恭喜你缔结良缘,百年好合。”便越过他的肩膀朝前面走去。
胤祥的胳膊就这样僵在半空中良久,两人就这样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