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傍晚时分,一座好似匍匐的巨兽一般的关城映入众人眼帘。
关城之下,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喊杀声,哭嚎声传进了所有人耳朵里。
东平关,到了!
“吁~”
澹台明月勒住马缰,下令全军止步。
队伍就地停下,静静的遥望着不远处那座比邻汉水而建的巨大关城。
而和亲队伍之所以止步,则是因为自大岭山撤回来的两千守军,还在为了夺回关城而努力着。
姬玄纵马上前,一眼就看见了被挂在旗杆上的东平关守将李漾。
“啧,有点惨啊!”
他啧了一声,扭头看向澹台明月,笑问道:“怎么说,你去交涉,还是我去?”
澹台明月望着关城上的周字大旗,心情颇为复杂。
纵然她一早就知道了东平关已被周军攻破的消息。
但亲眼看见周字大旗插上了东平关城头,她内心的震撼依旧难以言喻。
沉默一瞬,她轻声道:“咱们只是要过关,不是要和大梁生死相向,还是我去吧!”
姬玄点点头,也不强求。
东平关被攻破,皆是因他而起,澹台明月出面,的确比他出面更为合适。
澹台明月说完,也不犹豫。
扭头从玄武卫中唤出十几骑,举着竖盾逐渐朝关城靠近。
同一时间,关城上的周军与关城下的梁军也发现了和亲队伍。
正在交战的双方默契停手。
齐齐转头望着朝关城靠近的十几骑。
姬玄退回玄武卫的方阵之中,目送澹台明月的身影没入梁军阵中,安静等候起来。
“小白脸,殿下不会有事吧?”
这时,许典的声音忽然从他身后传来。
姬玄摇摇头,操纵战马朝旁边挪出一个身位,给许典留出一个位置。
许典纵马上前,扭动脖子四处打量,像是得了多动症。
姬玄淡淡道:“放心吧,现在主动权在咱们手上。”
“哦!”
许典哦了一声,一双环眼依旧四处观察,像是要将关内的地形都塞进脑子里。
二人身后,姬瑶不知何时也钻出了马车。
静静站在车辕上遥望关城,了无生气的眸子中浮现几分伤感。
出了东平关,便不再是大梁之土。
身为和亲公主,纵然她早已知晓自己未来的命运。
可真到远离故土之时,心中还是难免涌起几分难以言喻的悲伤。
许典看见姬瑶,轻轻撞了撞姬玄的肩膀,瓮声道:“小白脸,看你妹子。”
姬玄下意识回头,正好迎上姬瑶悲切的双眸。
她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里,周身萦绕淡淡的伤感,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
姬玄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但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姬瑶的确很可怜,但他也注定没办法成为这个妹妹的港湾。
人,还是贵在自救。
许典挑了挑眉,诧异道:“你不去安慰她一下?”
姬玄摇摇头:“没什么好说的,我安不安慰,她嫁到大周都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她能想通,便不需要我安慰,她想不通,我安慰也没用。”
“啧~”
一听这话,许典便忍不住啧了一声,瓮声吐槽道:“你们皇家之人,都这么冷心冷肺吗?”
姬玄没有接话,因为他看见关城之上的周字大旗突然降了下去。
这就说明,澹台明月已经与对方交涉完成。
几乎就在周字大旗降下的瞬间,一骑快马也驶出关城,朝和亲队伍狂奔而来。
“驸马爷,许将军,殿下让你们进城!”
那骑士远远的大吼出声,吼声打断了许典的吐槽。
他立即警觉起来,狐疑道:“这么快就谈好了?小白脸,不会有诈吧?”
“不会!”
姬玄摇摇头,懒得和他解释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下令道:“公主有令,进城!”
随着他一声令下,止步不前的和亲队伍缓缓起程朝关城靠近。
关城之外,两千扮作盗匪的大岭山士卒分列道路两侧,沉默的望着这支队伍。
准确来说,是看着队伍之中那个少年。
假如东平关没有出现意外的话......事情本来的面貌,该是山匪斩杀皇嗣,东平关出兵剿匪。
最后,他们不仅替皇嗣报了仇,还能捞一波平乱之功。
而现在,皇嗣还好好的活着,东平关却是已经易主。
尽管那位明月公主已经承诺,只要他们安然出关,这东平关便会原样奉还。
但不可否认的是,事情已然偏离了原本的样子。
他们不再是山匪,而是东平关的守军,皇嗣也不再是皇嗣,而是大周的驸马。
当然,也或许这才是事情本来的样子.......
迎着东平关守军淡漠的注视,玄武卫的将士暗自戒备。
许典更是寸步不离的守在姬玄身旁,生怕哪里飞来一支暗箭要了他的小命。
万幸,没有再出现什么意外。
天边夕阳西下时分,包括元山盗在内的一整支队伍都安然进了关城。
澹台明月等在一侧罗城。
看见和亲队伍之中的姬玄,绝美的面容之上顿时浮现一抹恬淡的笑容。
“姬玄,今夜咱们就在关城中休整一夜,明日一鼓作气赶到镇南关,你意下如何?”
“全凭夫人做主!”
两人言罢,不禁相视一笑。
......
夕阳落山,明月高悬,和亲队伍在城中安置下来。
有道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当大家的身份都摆在明面上之后,上一刻还在打生打死的关城,下一刻就陷入了诡异的和谐之中。
东平关守军,依旧还是东平关守军。
而攻入关中的镇南关守军,则摇身一变,成为了前来接亲的仪仗队。
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就像一切都是正常的,都是合理的。
东平关守将李漾,被符序从旗杆上放下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前来拜见姬玄这个皇子与姬瑶这位公主。
第二件事,则是命人设宴款待和亲队伍。
言笑晏晏间,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回归了正轨,所有的龌龊与龃龉,也都消散不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夜也深了。
姬玄端着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随后状若无意的朝身旁的王梧轻笑道:“王先生不是要如厕吗,怎么还坐在这里?”
王梧眼中浮现几分难以置信,不可思议地问道:“现在?”
姬玄笑容不变:“对,就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