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多小时,阮清传站起身,从身上掏出车钥匙递向刘美,说道:“小刘,你到我车上,把我的包拿来,在后排座位。另外,你到大门外看看,有没有小卖部,给我买两包烟来。”
刘美接过钥匙,出了门,下到楼下,跑出培训中心大门,在买烟前,在一僻静处,给刘纪荣打电话,报告了询问我的情况。
刘美走后,阮清传又坐回到我对面,直了直腰,有意把头伸向我,说道:“包刚同志,你要认识到,你抵着不说话,是不行的。你有顾虑,更说明这件事真是有问题,你这样抵着不说,只能更加促使我们纪检部门要把这事查清楚。”
听得出阮清传说话的声音,比起先前明显的小了许多,我看了看阮清传,掏出烟发了一支给他,自己也点上。
见我虽还是不说话,但至少有善意的举动,阮清传又接着道:这样吧!我先给你说说这信的来历,还有为什么市委会如此重视此信。”
我点了点头后,阮清传接着用很快的语速说道:“这封信是张副市长的爱人方小莹同志,在家里清理张副市长遗物时发现的。方小莹同志发现这封信时,正值全市上下大力宣传张副市长的先进事迹,但方小莹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没有去考虑丈夫的形象会不会受到此信的影响……主动把这信交到了市委副书记、市纪委书记刘纪荣同志的手中,要求刘书记调查了解这封信……今天早上,方小莹同志到市委高书记的办公室又哭又闹,在她把这信交到高书记的手里时,肯定的说,是这信害死了张副市长……高书记在听了方小莹同志的哭述后,一方面为方小莹同志的这种实事求是的精神所感动,另一方面,本着为张副市长和方小莹负责,为全市人民负责的态度,当即就把我和刘书记,还有保市长叫了过去……你有顾虑,这我理解,但我告诉你,现在这件事,别说市委、市政府不想捂住,就是想捂也捂不住……方小莹说了,如市委查不清,她将向省里,直至中央反映这件事。所以你不要有什么顾虑,也不要有什么侥幸心,更要相信党,相信组织……也就在今天早上,高书记当着纪荣书记的面,指定由我全权负责调查这件事……”。阮清传对我详细说出了为什么要对我询问,说出一些本不应该对被调查人的话,包括刘纪荣与方小莹的关系。
对阮清传说的话,我是半信半疑,他为什么要把刘美支走后,才给我说这些呢?为什么刘纪荣已看到了信,已对信进行了调查了解,市委组织部还要破格提拔我呢?难道这个时候还要稳住我吗?方小莹真有那么高尚吗?她完全可以把信烧了,张洁明死都死了,让他永远活在人民的心中不更好吗?方小莹应是相信刘纪荣的,她怎么会在刘纪荣正在调查了解这信时,去市委闹呢?这不是给刘纪荣难堪吗?
从阮清传的话中,我还听出一点高滇滇有不信任刘纪荣的意思,这他没必要给我说啊!张洁明还真有我所设想的他杀的可能,谁会杀他呢?这跟我和陈忘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没有,我又怎么会值得由阮清传来问话呢……
阮清传给我说的话的信息量太大了,我一时难以消化掉,正串起来想着时,他再一次向我伸了伸腰,压低声音向我问道:“小岩收费站撤除后,你是怎么到的交通局?这段时间有一年多了吧?在这段时间里你都经历过了些什么?”
这在我看来是离题的问题,使我觉得再不开口说话,就有点过意不去了,也觉得问题无关紧要,都是光明正大的事,便开口把从我报名竞聘指导处副处长至后来一年试用期满没有通过,直至后来又被宣布任命为处长等事全向阮清传作了述说。
我刚一说完,阮清传便连‘包刚同志’几个字都省了,又急急的追问道:“你对你被破格提拔为副处长这件事,觉得正不正常?”
“这事我觉得正常,我是局里按正常组织程序选拔上的。与我同时期的很多同事,他们早就解决了副处。”在阮清传的感染下,我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说话的语速。
“你试用期满后,没有按期转正,对于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这事,因是我自身的问题,我认为通不过也是正常的。”
“你自身有什么问题?”
“就是生活作风上有问题,与陈忘有过婚外恋的事。用组织部领导的话说,就是我生活作风有瑕疵。”
“你怎么知道你被举报了?”
“杨波,杨处长给我说过。他现调到省法制办去了。”
“你们局里正式向你说过,你为什么没有按期转正的原因了吗?”
“没有,局里没给我说过,是杨波给我说的。我想,我没通过的原因就是我和陈忘的事。当时我想,过不了就过不了了,也不好意思去问陈局长。”
“后来你被破格提拔,对于这事,你有什么想法?”
“我虽然感到有点意外,也觉得不符合组织程序,但因是上级任命的,我也就觉得是正常的,没什么想法。”
“你工作上的事,是否找过某些领导帮忙?他们是哪些人?”
“我没找过任何人,都是顺其自然。”
“你认识张洁明副市长吗?”
阮清传突然问起我这个问题,这使得我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难道他的死,真与我有关吗?但我没时间多想,答道:“认识,但除了工作上有过几次接触外,私底下我与他没有来往。可以这样说,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这时刘美气喘吁吁的开门走了进来,似乎是跑着从很远的地方赶来。
阮清传直起了腰,停止了对我的问话,接过刘美递过来的包,从包里拿出相机,叫我坐正,给我照了一张相。
照完相,阮清传对我的问话又转到了信上,还是只问信是不是我写的一个问题。
我还是什么也不说,直至晚饭时,在阮清传到门外接听了一个电话,才结束了对我的询问,对刘美说道:“小刘,把谈话记录拿给包刚同志签字。”
刘美听了阮清传的话,从包里拿出印泥,又看了看记录的内容,起身把询问记录递给我。
询问记录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一页多的字,多处有涂抹不清的痕迹,我认真的看了看内容,懒懒地签上我的名字,接着在刘美很懂似的,这儿,那儿,的指划下,在多个地方按上鲜红的手印。
在我按完手印,把手伸进裤包,想掏点纸擦掉手指上的印油时,站着的刘美看到了还摆在我面前桌上的那张“试卷”,便把手中的笔压到“试卷”上,把“试卷”向我面前推了推,粗声粗气的说道:“还有这个,你如实的填写一下。”
“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填?”我瞪了一眼站着也不比我坐着高的刘美,理直气壮的,没好气的说道。
“你这是在对抗组织,你这样是没有好下场的。”刘美被我气得大吼一声。
刘美本以为,以她的身份吼我一声,我会服软,哪知,她这一吼,使我的暴脾气来了,我猛的站起身,更是大声怒怼,刘美发泄着心中的压抑和悲愤:“我怎么没有好下场了?如不是有你这种走后门的人,会有这样的信吗?”
“你……”刘美被我吓得后退了一步。
看到我暴怒的样子,阮清传急忙起身,用手指了指我,严肃的说道:“包刚同志,你不要冲动,坐下,坐下。”
“我会有什么好下场?难道我自己还不了解我自己,我就没问题,我怕什么?”我虽然骂骂咧咧的,但还是按阮清传的要求,坐了下来。
“包刚同志,让你填写的东西,这是我个人多年来的工作方法,你不知道就写不知道吧!但我要提醒你,这上面的问题,我们是一定会调查、了解清楚的。你现在没想好,可以不填写,时间我们给你,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填。”
听阮清传这么一说,我知道他是在给我台阶下,但我真的不敢轻易说出什么、写出什么,便沉默了一下,说道:“那让我再想想吧!”
“包刚同志,你不说这信是不是你写的,那我们就无法再向你了解其它的问题。今晚你就住在这儿,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可以随时让刘处长通知我。你放心,你的家人我们会让陈局长给他们做好解释工作,不会让他们为你担心。我们先走吧!小刘。”阮清传说完站起了身。
我也站起了身,本想对阮清传说点什么,但见他已转过身向门口走去,刘美也快步跟了上去,便默默的坐了下来。
阮清传和刘美刚出门,刘建铭便从隔壁的一间房走出,来到我的门口,看了看我,什么也没说,给我关上了门。
我在沙发上独自抽了一支闷烟,起身走进卧室看了看,卧室的窗户是被封死的,还特别加固了稠密粗大的钢筋,窗外虽有小鸟在飞,但却听不到鸟叫声。
天花板和四面墙上都安有摄像头,在这里想自杀都不能。可我怎么会想自杀呢?我仰头苦笑了一下,又走进卫生间看了看,想着,但愿监视我的人不是女人。
接下来会怎样,我只有听天由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