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刚随宣讲团从益宁县作完张洁明先进事迹报告,回到市里的方小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一进屋又睹物思人,忍不住又起暗自流起泪来,后见懂事的儿子来到自己面前与她一起伤心哭泣,她才强打起精神,反过来安慰儿子。在儿子回书房继续做作业后,她走进卧室,当看到挂在卧室的她与张洁明的结婚照后,她的眼泪又来了,她强忍住悲伤,脱了鞋站上床,取下相片,为了儿子,她要振作起来,她要把家里好好收一收,把与张洁明有关的物品都收起来,不要让自己每天都睹物思人,哭哭啼啼的影响儿子。
自从张洁明离她而去后,她还真没有时间来收拾这个家。张洁明走后,刚开始的几天,她忙于张洁明的丧事,丧事一完,她便起早贪黑的随宣讲团四处去宣讲。其实,她真不想去,每一次去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精神和身体上的折磨,因为每一次都是其他成员先讲,她压轴。每一次都是听着其他成员讲着讲着,她便伤心恸哭起来,到她上台,她都是什么都说不出,只是哭,虽然这样,但宣讲团的负责人却表扬她,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虽是为了自己的丈夫,但她却已是身心俱累,实在是坚持不下去,几次提出不去了,但都被上面拒绝,理由是宣讲团的成员缺谁都行,唯独不能缺她。因为是自己丈夫的事,上面不同意她不去,她还真不好无故不去,为这事,她还向刘纪荣打过电话,想请姑父给她说说情,她实在不想去了,但姑父却毫不顾及她的感受,还严厉的责怪她,叫她必须要坚持去,什么事都比不得这事重要。
方小莹取下卧室的相框,接着对卧室内的床头柜、衣柜等逐一进行了清理。清理完卧室,已经很晚了,方小莹让儿子睡下后,接着又对客厅、会客室、储物间等房间进行了清理、收拾,把张洁明的所有物品都集中放在张洁明生前的书房里。最后实在累得不行,便坐在书房的一把椅子上,但手没停,慢慢的一个一个的拉开书桌的抽屉,对张洁明的物品和书籍进行清理,在清理到书桌右侧最下面的一个抽屉时,她看到了一个封面写有‘张洁明亲启’的信封,便随意的抽出信封内的信看了看。信写得是句句戳心、针针见血,这一看,使她立即瘫坐在了地上。
一年多前,也就是差不多在这封信的落款日期后,丈夫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每天心事重重、杯弓蛇影的,很少回家一晚,也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晚上睡觉都会发出痛苦的梦呓声,不但焦虑抑郁症突然变得更加严重,每晚要靠大量的安眠药才能入睡,还有突现了 “偏执状态”。而也就差不多从那时起血压变得特别的高,对丈夫的这些变化,她多次有意无意的问起过丈夫是怎么了,但丈夫都说是因为工作压力大,她不信,她太了解丈夫了,丈夫一定是心里有事,放不下的事,但她始终没有找到原因。现在她明白了,就是这信加重了丈夫的病情,是这信害死了自己的丈夫。
……
第二天一早,一夜未合眼的方小莹,把儿子送到学校后,带着那封“信”直接去了刘纪荣的办公室。
这早,刚进办公室的刘纪荣接到了朱华山从省里打来的电话,朱华山把省里对越州的人事调整决定,提前透露给了给他,虽然这一次省里的决定不涉及到越州的主要领导,但结果却是越州帮事前所谋划、希望的人事布局。接到这个电话,刘纪荣的心情一时大好,只因,他知道政治上的事,不到最后宣布的那一刻,是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的,所以他抑制住喜悦的心情,正常的处理着工作上的一些事,没有急着把相关决定透露给所涉及到的禇武英和陈林雁。
当正在办公室与一县领导谈着事的刘纪荣,突然见方小莹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又见温婉的方小莹略带忧伤愤懑的表情,心中一惊,即起身迎上方小莹,关切的向方小莹招呼道:“小莹,你怎么来了?”
与刘纪荣谈着事的县领导,见刘纪荣丢下自己,便识趣的退出了办公室,到隔壁刘纪荣秘书的办公室坐等。
“姑父,洁明,他,他就是因这个才离我们而去的,呜、呜……”方小莹不及坐下便呜咽道,同时把捏在手上的信递给了刘纪荣。
刘纪荣接过信,见方小莹已成泪人,知道方小莹必定是发现了什么,便快步回身关起办公室的门,转身招呼着方小莹,一起坐到了沙发上。
“……我太了解洁明了……他才查出有高血压、心脏病……”方小莹坐下后接着哭诉道。
“好,好,不哭了。我先看看。”刘纪荣一边安慰着方小莹,一边从信封中抽出信看了起来。
看过信,一丝极难被人发现的不安从刘纪荣脸上闪过后,刘纪荣向方小莹问道:“小莹,你这是从哪里拿来的?”
“……昨晚我收家时,在洁明的书房看到的。我知道这就像一座大山,一直压着洁明,他是被这信害死的……”方小莹大声啼哭道。
“小莹,好啦、好啦!不要哭啦。这信能说明什么问题嘛!你不要这么认真,好不好?这种信,哪个领导不会收到一些?不哭了,说说你的想法,怎么说是这信害了洁明呢?”刘纪荣尽显平静的说道。
“如不是它害的洁明,洁明就不会把它带回家,不带回家也就不会放在他心里,压在他心上,就不会加重他的病情,洁明就不会出现意外……”方小莹抑制住啼哭,急急的说道。
“这样的类似威胁、诬告的信件,哪个领导人收到了都不会放在心上的,因为太多了,特别是在益宁任过职的领导,那里的民风就是这样。可能洁明收到它,无意中,装在身上带回了家,丢在书房里,他可能就从没在意过。”
“不、不。姑父,我太了解洁明了,洁明真没有其他原因,只有这个才能造成他病情加重,这信上说的一定与他有关。”
“那你的意思,就是洁明撞了那个陈娇娇了,撞了后,开车走了,这靠谱吗?洁明是这样的人吗?”
“他不是这样的人,昨晚看到这信,我也想了一夜,当年的那天晚上,我记得很清楚,当晚洁明有事回市里了,那晚我还从益宁赶回市里,路过益宁县政府大门前,还见到了刚出事的现场,我也认为洁明不可能是那个人。可是,当晚我都去益宁陪他了,他就算有事,也应捎上我一起走,他为什么连我也不管就回市里了,是不是真是撞了人才回市里的?最主要是这信,很肯定,他还把它带回家……”方小莹的情绪平静了些,不再啼哭。
“这些都是你的臆测,你怎么就不相信洁明呢?他一时有急事不管你,这很正常啊!现在的干部,像我,有时上面一个电话,就得什么也不管不顾的赶了去,你说他不管你,这个是说得过去的。至于信上所说的事,这还有待查证,我知道,当年益宁县发生的‘陈娇娇事件’,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是再清楚不过了,当年洁明在处理这件事上是有瑕疵的,他当时没有经验,加上年轻气盛,他就不能把人家,一家人抓了放,放了又抓。那家人要上访、要闹,那由他们去,他下面有那么多人,那么多部门,他何必要站到前台,去出那个头呢?他这不是引火烧身,让人忌恨嘛!把本属公事的矛盾引到自己身上。这些事,事后我都给他讲过。我看这个事,就是因他没处理好,引起陈娇娇一家的忌恨,这个陈娇娇一年前为了这个包刚的工作,拿这个事来威胁、试探洁明,他们这么做洁明不理他们,这不就过了。小莹啊!这信,你不要想复杂了,现在洁明人已不在了,事实也证明,过去一年,洁明不理他们,他们也觉得无趣,也就再没有什么下文。算了,不要去管它了,你就当没见过这信。现在,市里正大力宣传洁明的事迹,为他争取应得的哀荣,你要配合好,这才是大事。你还是要安心的去宣讲团,不要被这种无聊的信件影响,我知道你伤心难过,也累,但你只能这样去做,才无愧于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