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臣站在一丈外，眼里带着探究扫向背对他的人。
周济压着嗓子，轻声道：“沈大人，有事等换了衣再说吧。”
“姑娘说给在下听就是，不耽搁时间。”
沈清臣收回视线，脑海里闪过初见曲夭时场景。
“《贵妃醉酒》。”周济咬咬牙，忍着一口气低声道。
说完见铜镜里身影靠近，他扶着桌子起身，面上可见的慌乱：“沈大人，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是被人瞧见...怕是会说闲话的。”
沈清臣问：“是周督公吗？”
周济心提起来，什么意思？
“哎呀，”帘子掀开，两个小丫鬟进来，见到沈清臣两人低头凑笑一块。
“在下去外面等着姑娘。”
沈清臣扫了眼里面，发现没有别的出口后，客气又疏冷的离开。
周济松口气，走到里面换衣间，曲夭撑着胳膊起来，有些尴尬:“我听到了。”
还好沈大人不是孟浪人，不然督公今日这模样，怕是会传的沸沸扬扬。
等周济一切收拾好，曲夭才出去。
“沈大人。”
沈清臣回头，视线一如初见那次，在她眉骨里流走，似要看到灵魂。
曲夭有些站不稳，虚弱一笑：“大人，若无他事，民女就先告辞了。”
沈清臣失望的垂下眼：“姑娘请便。”
瞧着曲夭离开的背影，沈清臣一掀帘子再度进入后台，找了一圈没见到旁人。
“难道，看错了？”
一个人的皮相可变，骨相却难改。
方才台上那人骨相奇俊，透着风雅，绝非曲夭可比。
方才就三个人，没见人出去，但就是那个人不见了。
沈清臣屈指拂过眉心，垂眼处闪过一抹金色。
他屈膝捡起，是一枚精致的金瓜子。
“子谦，你跑哪去了，我都找你一圈了。”苏白玉瞅见人群里的沈清臣，越过去揽着他肩膀：“江鹤楼今个上新菜样，走，你请我。”
沈清臣：“不去。”
“啧。”苏白玉不乐意，“我都请你看戏了，你不得请我吃饭啊？再说你有什么事，人周济都出来消遣了，你还忙活啥啊。”
“周济？”
沈清臣扭头看着苏白玉：“你在哪见的他？”
“喏。”苏白玉抬抬下巴。
二楼老地方，周济换了一身青衣，倒像个温雅的书生。
沈清臣指尖的金瓜子一收，抬脚向二楼走去。
周济蹙眉，脸颊上本就红肿未来得及上药，又浓妆施上，这会儿有些疼的很。
“试试。”
眼眸一斜，沈清臣人模狗样的坐在跟前，桌上一个小碗放着几块冰。
周济本想拒绝，但脸上疼的很，他抬手在袖子里摸半天，皱了皱眉打算直接下手。
接着就看到修长的手指裹上手帕，翻转将冰块系在帕子里。
周济犹豫片刻，从他手里接过来。
“嘶……”
冰凉一下触碰上，脸刺痛一下。
沈清臣侧头看着他，随口道：“督公喜欢听戏啊？从前竟不知。”
“本督多的事你不知呢。”周济没好气还嘴，扭头看向外面。
他侧头露出的耳廓上，深深两道压痕，鬓角处还带着一抹艳红，是女子装扮时涂抹的脂粉。
沈清臣神色微动，嘴边的话缓缓吞下。
周济，藏着无数个小秘密……
小皇帝虽然生病，但是出去秋猎的心，仍然很强。
一边催着周济安排，一边每天拉着崔予执练箭，每天定时定点很是勤快，就是奏折还是不看。
“督公，昨夜镇南王离京回东南了。”
周济想了想，好像少点什么：“本督没见他进宫辞行吧？”
严冬眨眨眼：“他，好像是见了陛下的。只是没说辞行的事，就是听说陛下病了，去探望一二。”
“老狐狸。”
周济手扣在桌上，前脚查到他后脚就跑，没鬼谁信呢。
“郑老爷子那日生辰来着？”
严冬：“后日。”
周济笑笑：“你这两日盯紧郑家二爷，也看着何其善，别让他拖后腿。”
要说他这个人吧，有个恶趣味。
越是惧怕或不喜他的，他就越往上凑。非瞧着人有苦难言，才心里爽快。
看着天色还早，周济让李三驱车去闹市，要给人挑个生辰礼，陪衬用的。
“吁！”
李三来不及开口，一道身影就进了马车。
周济拧眉，看了看外面的天，有点不悦：“沈大人，不同路。”
天也没下红雨，沈清臣找他一般没好事。
沈清臣勾唇：“督公怎知不同路？”
周济无语，这厮何时这么没脸没皮了？
“你这是去给郑老爷子挑选七十岁生辰礼吧，”沈清臣别有深意道：“若是正常的礼物还好，就怕督公用心太大，吓着他老人家了。”
周济顿时翻脸：“关你屁事，善心大发？定国寺本督给你捐款起坐殿，你去震殿得了。”
沈清臣以前同他也呛口，可如今不知怎么，被他戳心窝子上竟然觉得有点闷。
“我知你已查到铁矿，可郑家同镇南王私下采铁贩卖数年，为何如今镇南王一进京，就立刻开始闹掰呢？”
“镇南王几个月前就打主意进京，这会儿也绝非只是看看陛下，同你吵几句这么简单。”
沈清臣见眼前人脸色阴沉，语调缓和下来：“动郑家是小事，可若世家联合起来——”
“那就来啊。”周济冷笑阴阳的口吻：“沈清臣，就你聪明？”
“哼，镇南王心有异，他如今设局给本督，本督就跳给他看，我倒要瞧瞧，他能在上都掀起什么浪来。”
很好，一贯的找刺激。
沈清臣沉默片刻：“仙灵露和江宁府背后之人还未查出，如今再加上镇南王，若我们在上都出了乱子，那就真的天下大乱了。”
“关本督何事！”周济想都不想立刻反唇道，“沈清臣，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就是不想放过郑家，我就是想看看，进局能怎样？会死吗？”
沈清臣：“周济，你疯了？”
周济咯咯笑出声，好似看笑话一样看着眼前人：“对啊，要一起吗？”
沈清臣脑子发抽，他深呼吸一口气，沉声说：“周济，你若是非要闹，到时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哈，”周济笑中带着几分怪异：“情？你有过情吗？”
往日历历在目，两人坐在一处却怎么都不和睦。
周济踹过去一脚，冷声：“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