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三,朝廷的任命到了。
振武卫指挥同知扬仝晋振武卫指挥使,原指挥使刘光祚因渎职被免职归家。
兵部在景运帝的授意下,非但对整个振武卫军官进行了大换血,更调了外省卫所精锐补充振武卫,
这其中就有一位陈牧的老熟人,昔日德州卫千户所的千户郑屠。
如今人家升官了,是为振武卫指挥佥事兼振武右卫千户,堂堂的正四品五官
经过大换血后的振武卫兵甲充足,人员齐整,预期战力直逼巅峰之时。
对此杨仝欣喜万分,然而陈牧却满眼忧虑,忍不住给他泼冷水。
“杨兄,据行商来报,今年的大雪非但山西一地,蒙古草原更是早已雪深二尺。”
“历年只要遭遇白灾,蒙古必然入寇,今年恐怕也不例外”
“振武卫如今都是各地精华不假,可也正因为如此,在兵力调动以及互相配合上必然难以产生合力。”
“若一旦蒙古入寇怎生得了,小弟以为还是要尽快将卫所官兵拉出来,通过实战整合的好。”
面对陈牧泼过来的冷水,杨仝和郑屠对视一眼,默契的露出一抹笑意。
“忠义此言正合我意,实不相瞒此次我们二人前来,就是找你商量这个事的”
陈牧心中一动:莫非都想到一块去了?
欣喜之下陈牧也想玩个花活,学着当初唐师爷的模样拿过三张纸。
“不若我们三人各写一策,如何?”
两人见状立刻表示同意,纷纷提笔书写几个大字。
片刻后三人一起将宣纸展开,望着那相同的文字。
三人放声大笑,说不尽的快意
“剿匪!”
匪是什么匪?
静乐周边的矿匪!
大家都是明白人,全国的卫所糜烂的不止一个振武卫一个,为何朝廷对振武卫如此重视。
都在振武卫的特殊任务上。
这支精兵的作用不是对外,而是对内。
主要防范的就是三王作乱!
是的三王,不仅仅是二王。
那位一直好好先生的德王,皇帝也从未真正放松过警惕。
如今得益于陈牧给皇帝的奏书,虽然因没有证据以及吉庆二王竭力否认,此事不了了之。
可此事也暴露于人前,有没有证据是一回事,事实如何心里都明白。
矿匪背后是二王,振武卫重组为的就是此事,那剿匪也就顺理成章。
三人意见一致,自然要商量一番。
结果三人意见不一,分歧就在先剿谁上。
扬仝对新生振武卫有着充分信心,直言兵分四路一起剿灭之。
而后便被郑屠给反驳了。
郑屠剿过匪,深知各种难点,从军事角度上考量,要先剿刘小刀
因为四股大势力中,刘小刀势力最弱,刚好拿来练兵,而后徐徐图之。
对这方案陈牧自然不能同意,余合就在刘小刀那,要是让剿了,那不就吹灯拔蜡了。
他还指望通过剿匪,让余合更进一步呢!
“兄长此言差矣,太宗朝昔年之所以引发燕王之乱,问题就出在这先弱后强的战术上”
“若先剿刘小刀,其他三股匪徒难免为了自保,要么聚合起来一起对抗官府,要么躲入深山老林之中,那剿匪可就旷日持久了”
“而先灭赛阎罗这股最大矿匪,其他匪徒必然惊慌狼狈奔逃,到时或可招抚或可利诱,便都在官府拿捏了。”
三人你来我往各抒己见,扬仝的想法自然首先便被陈牧和郑屠联手推翻,气的一旁直哼哼。
郑屠和陈牧二人则继续争执不下,真实原因很简单。
振武卫如今内部初定,正是分话语权的时候。
按理来说如今振武卫没有同知,指挥佥事也仅有一名,郑屠应该是目前板上钉钉的二号人物。
可振武卫有个陈牧这么个“挂衔”的镇抚。
虽然他从未去过振武卫,可无论背景还是职务,都极为敏感。
这事儿就玄妙了起来。
最后陈牧直接搬出了自己的新职务,成功压制了郑屠。
“郑大哥,小弟现在总览静乐周边数县铁冶事务,矿匪自然也在其中,此事就按我说的办的”
扬仝此刻也出来打圆场,敲定了先打刘小刀并安抚郑屠道:“这次剿匪重任,还是要你去我才放心呐”
这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毕竟官兵剿匪唾手可得的功劳嘛。
可对这个安抚,郑屠根本不愿接受,连连摆手道:“谁的提议谁去,本官没那个能力”
陈牧哪是那种受屈的人,立刻怼了回去
“也好,那这次就小弟去吧,正好也去见见卫所同僚”
郑屠脸色一黑,当即起身就往外走,
“下官先回去驻地了,你们谈吧”
扬仝连连劝说,还抬眼示意陈牧也劝劝,哪里想到陈牧白眼一翻根本没搭理。
郑屠气的袖子一甩,径直就出了后堂。
“诶呀忠义,郑佥事是个性子急,你怎么也是?”
“都是同僚何必弄成这样...”
那边郑屠气呼呼的出了后堂便跟着张三偷偷摆摆手,张三立刻会意相送。
到了僻静处郑屠从袖口掏出两锭金元宝悄悄塞了过来,低声道:“跟你家老爷说一声,老郑也是身不由己呀”
张三不动声色的即将元宝收进袖口,身不动头不摇,跟没听见似得。
郑屠对此大为满意,心中连连称赞:你看人家调教出这下人,就是懂事。
陈牧和杨仝又谈了一会,将人送走后,张三便悄悄而来。
“大人,这是郑千户送您的,并有话道:他身不由己”
陈牧掂了掂手上的两锭金子,不由得心中感慨不已。
当初他送了二十两金子换的柳莺儿,如今这二十两金子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换的不过是一个解释机会罢了,果然世事无常呐。
“要不怎么说还是得当官儿呀,小爷要是没往上爬,这金子恐怕下辈子也回不来喽”
至于郑屠所说的身不由己,陈牧也早就心里明镜似得。
自己和郑屠有过交往,这事根本不难查,扬仝对此肯定心中有些不安。
手下人要是团结在一起,领导也就可有可无了。
想屁股下这把椅子坐得稳,手下就不能太过团结,总要有些竞争才好。
内阁的椅子从来不满,他这县丞的位子也一直空悬。
从金銮殿上的景运帝,到静乐县的他陈牧,无一不是如此。
扬仝又怎能例外?
“只是杨兄你这命呦,郑屠和本官,是你能拿捏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