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老妖伏诛,漫天阴霾尽散,佛光洒落,仿佛连天地都为之肃清。
普度慈航立于空中,手指虚点,一道佛光照在广业身上,他顿时伤势尽复,连气息也稳定了不少。
“广业,”普度慈航面带喜色地道,“从今日起,我将闭关潜修,准备更进一步。”
“寺中诸事,由你暂代主持。”
语罢,不等回应,普度慈航佛光一卷,飘然而去,留下一道金影于天际,久久未散。
地面上,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山野。
广业看着横死的一众锦衣卫,神色复杂,回身对左千户拱手一礼,郑重道:“这些军士皆忠义之士,死于妖患。”
“我会上表朝廷,请求重发抚恤,善待其家属。”
左千户眉头紧皱,似欲发问,却被楚尧一个眼神暗中拦住。
广业随即转向楚尧,语气柔和,“法丈闭关,我需赶回寺内主持事务,这些殉职军士的亡魂,就交由师弟你来超度。”
他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件法器,呈予楚尧。
“此乃千叶引魂灯,可引魂魄入轮回,不堕恶道。”
交付完毕,广业也化作一道灵光,踏空而去。
楚尧低头打量着手中那盏千叶引魂灯,灯身以千年紫檀雕就,灯火摇曳间有微不可察的佛音回荡。
他心中愈发确定,普度慈航这妖怪来头不小。
寻常野妖修行维艰,穷得连丹药都没几颗,哪有普度慈航这般功法精深,法器众多。
见广业也御空离去,左千户走上前来。
犹豫片刻,他终于低声问道:“法师……左某斗胆一问,方才那妖怪,似乎称呼护国法丈为……”
楚尧抬手止住他,“稍等。”
他低头,祭出千叶引魂灯,轻念法诀,一道道魂魄从尸体中升起,被柔光牵引,缓缓引入灯中。
待最后一缕魂魄归灯,楚尧拉着左千户,瞬移而走。
由于受到此方世界的削弱,楚尧瞬移了好几次,才带左千户回到京城。
左千户感叹道,“法师这般缩地成寸之术实在精妙,传闻我们习武之人只有到达那陆地神仙之境,才能有类似的赶路之术。”
楚尧没有理会,下一秒他和左千户出现在一处朱门高墙之前。
这座官邸,正是都中六部之一的大臣宅邸。
大门紧锁,宅邸内却空无一人。
他们踏入正厅,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鼻而来,几乎令人作呕。
厅内香炉早已倾倒,檀香洒满地,帷幔半卷,墙上字画歪斜,衣物首饰散落在地,凌乱不堪,宛若被强盗洗劫过。
正堂之上,那把太师椅上,端坐着一具人形皮囊。
那人直挺挺坐着,身形尚存,却干瘪如纸。
皮肤紧紧包裹在骨头上,面目五官还在,却像是一层被剥离血肉的面具,宛若地狱中爬出的冤魂。
左千户猛地瞪大双眼,瞳孔剧烈收缩,像是被重锤砸中心神,声音发颤:“是……是赵大人。”
“上月我还奉护国法丈的命令,将他革职查办……怎会……变成这样……”
他踉跄几步,身形不稳,几乎要跌倒。
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脸色一变,失声道:“赵大人……马大人……他们莫非也……”
楚尧点头,“护国法丈确实是妖怪,你方才没听错,那黑山老妖喊他蜈蚣精,正是他的妖体,他不知吃了多少大臣的血肉。”
左千户脸色煞白,足足愣了几息,忽然拔出腰刀,怒吼道:“朝廷怎可容一妖怪身居高位?”
“我左某误信妖孽,亲手将那么多忠臣良将推入地狱,今日便以血赎罪!我要去杀了他!”
他转身就走,眼神决然,杀气翻滚,竟是抱了必死之心。
“回来!”楚尧冷喝一声。
左千户回头怒目道,“法师!你也要拦我?”
“你莫不是与那妖怪同流合污!”
楚尧眉头一皱,“你说什么胡话?”
“我若不藏身虎穴,怎窥得虎子?”
“他定是以妖法迷了皇上,我留在他身边,是在等一个机会。”
左千户愣住,脸色稍缓,却依旧紧紧握着刀。
楚尧见状,靠近半步,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左千户眼神陡变,从惊疑,震动,到最终坚定。
他郑重地点头,“法师放心,只要左某还活着,就一定能办成。”
说完,他翻身跃上房梁,几个跳跃之间,身影已消失在夜色中。
而普度慈航回到寺中,却也犯起了愁。
皇朝的龙脉完整未破,凶险莫测。即便他以功德之力缓缓调和,也需步步为营。
他叹了口气,“罢了,先把今日的点心吃了吧。”
一旁早有小鬼捧盘而来,盖布掀开,赫然是两名官员,神志昏沉,嘴中呜咽。
正是从地方押解而来,官身未剥,精气犹存。
普度慈航抬手一摄,两道妖风卷起,将那两人拽至空中。
“咔哧”一声,鲜血喷涌。
他低头饮血如茶,神情平静,一如凡人细品香茗。
面皮鼓动间,隐隐可见密密麻麻的足爪在皮肤下爬行。
最初,他也曾有过一丝迟疑,如此肆意吞食中央和地方的官员,是否会动摇大厦根基。
可后来他发现,官员死了不要紧,只要底下那些真正干事的小吏没事,皇朝便照旧运转。
吸尽血肉,普度慈航随意擦了擦唇角,望向下方大殿,那里站着数十名身穿黑袍的护法。
“把这两具皮囊送回去。”
“回头找两个小鬼,钻进去。”
他突然笑了出来,笑意中带着几分戏谑与轻蔑。
“反正这些官员,只要会行礼,会点头就行。”
说完,他缓步踱出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