汵莞芫借着去寺庙祈福之名,出了宫。
她每年都会去寺庙几次,这般行径早已稀松平常,没人会怀疑她出宫的目的,即使不是,也无事。
毕竟在众人眼中,她就只是一位时日不多的公主,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乘坐着软轿,故意偏离了路线,踏上一条寻常不走的小道。
行至街道的拐角处,软轿稳稳停下。
刚一下车,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熟悉的味道让她放松下来,回抱住对方,在他耳边低声询问:“你信里说的,可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
季承泽在信里把事情原委和她详述了一遍,此番特意邀她出来,便是为了让叶禾能尽快为她诊治。
过几日,他们就要奔赴边塞,时间紧迫。
可不得抓紧点。
“末将参见六公主。”
在一旁被忽视的南宫侑还是开了口。
惹得汵莞芫羞红了脸,快速放开了手,又恢复成温婉娴淑的模样。
南宫侑领着两人回到驻屯之地,汵莞芫瞧见给自己治病的神医竟是位女子,且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年轻些,不禁大为震惊。
在皇宫中的她自幼就被教导,一言一行要像个女子一样,像个公主一样,所以她一直谨记身份,恪守本分。
而眼前的叶禾,行事作风与她过往的认知大相径庭。
要知道宫里的太医院都是男子。
季承泽又接着补充道:“她也是帮你免去和亲的贵人。”
汵莞芫这才意识到,原来女子也能有这般才能。
“多谢姑娘。”
随后,两人走进了叶禾的房间单独问诊。
同样身为女子,汵莞芫心中少了许多拘束别扭,整个人也放松了许多。
“女子学医想必一定吃了很多苦吧?不会被人指责不像个女子吗?”说完又觉得不妥,刚想开口解释。
叶禾淡然一笑:“那女子该是什么样的?相夫教子,操持家务?这些规矩又是谁定下的?女子唯一该做的,便是做她所想,成为她想成为的人。”
叶禾的这番话,如醍醐灌顶,让她拨开迷雾见月明,连带着对于这次的问诊都带上了几分希冀。
她的未来,想要嫁的人都不该由他人决定。
如今不需要和亲,这副身子骨为了季郎和母妃也想要将它治好。
她相信对方的医术,不相信的是自己多年的病症。
汵莞芫已经记不清自己看了多少大夫了,结局都不如人意,渐渐地也就不抱希望了。
叶禾不按常理出牌,没有问她病状,反而和她细说起了之前季承泽来求将军的事。
她虽在信中读过一遍,但终归和旁人叙述的不一样。
听到最后竟落下泪来。
不知是心疼还是安心。
叶禾适时递上一方干净的手帕,随后提笔开始写药方。
按照古代的医术,这种病确实难以根治,但好在叶禾有外挂。
看着眼前还在落泪的人儿,美人落泪我见犹怜,红彤彤的眼睛如兔子般可爱。
“六公主再哭下去,等会一出去,那姓季的不得把我撕了不可。”
叶禾打趣道。
这一招效果显着,瞬间脸红得说不出话,支支吾吾吐出几个字:“季郎不会。”
“是是是,药方开好了。”
一推门,就见季承泽就眼巴巴地守在门口。
将所有注意事项交代了一遍,季承泽听得格外认真,叶禾把手中药方和一副药包递给两人。
两人细细查看药方,上面清楚写了该怎么吃,什么时候吃等,目光落在最后一排字上,不约而同瞪大了眼睛看向叶禾。
没说话就这么看着。
“用不用随你们。”
“多谢,姑娘的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
送走了两人,段佑安附到叶禾耳边:“你最后写了什么?”
“没什么。”
解决完小插曲,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即使叶禾考虑了方方面面,但在战场上局势千变万化,风云诡谲,没人能说得上一句万无一失。
凌启国在云淮国的北部,战场自然也被定在了塞北。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边塞,与热闹的云海,繁华的京城截然相反。
狂风携卷着漫天黄沙,在广袤无垠的塞外呼啸肆虐,空气中都带上了肃杀。远处的山脉在风沙中影影绰绰,看不清模样。
好在叶禾提前就戴了帷帽,不至于被风沙着了眼。
值守城门的士兵身姿挺拔如松,面庞刻满了风沙的纹路,身上的铠甲已有了斑驳痕迹,却依旧被擦得锃亮。
看到领头的南宫侑,立刻行军礼,打开城门。
踏入塞北的城池,扑面而来的便是苍凉。街道上,往来的百姓衣着朴素,外罩羊皮坎肩,以此抵御塞北的酷寒。
不过云淮国毕竟是贸易之国,到处还是能听到叫卖声和小摊。男人们身形魁梧壮硕,负责干体力活,女人们则裹着头巾,做着细活,如针线活。
众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仿佛对接下来的战争一无所知。
又或许是对战争早已司空见惯。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为了自己,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军队的出现吸引来了路上所有人的目光,南宫侑的脸他们是认识的,人们说着叶禾听不懂的话,拿出自家的东西递给他。
有些是蔬菜,有些是一整块新鲜的羊腿……
南宫侑说着不标准的方言一一回绝。
好在叶禾有系统,没过多久就听懂了方言。
好不容易摆脱了热情的百姓们,终于到了军营中。
叶禾和慕容岐这两个陌生面孔肯定是要好好介绍一番。
由于叶禾是女子,在全是男子的军营里多有不便,于是便安排她住在附近的一户人家里。
那是一个狭小的小院,房屋有些破败,里面只有一对母女。
她们知道了来龙去脉后,欣然答应了。
母亲瘦弱裹着头巾,靠着针线活养活全家,生活的操劳让她显得格外苍老,手上更是粗糙不堪,可笑起来却十分温柔。
小女孩大约六七岁的年纪,身材瘦小,面黄肌瘦,一双乌黑的眼睛却出奇的亮,身上也被收拾得很干净,乖巧的不得了。一见到叶禾,整个人便欢喜得不得了。
不停在她身边打转。
“叨扰了。”
听到对方会说这边的话,都大吃一惊,更多的是惊喜。
一番交谈后,得知了家中的男人战死沙场,此后便只剩下母女俩相依为命。
确实,危急情况下,这座城池中的所有人都会是军队里的后备力量。
母亲名叫乌丽,女孩叫丽娘。
丽娘之所以如此开心,大概也是因为终于有人可以陪她一起玩耍。
不过叶禾也不好意思在她们家中白吃白住,干脆干起来老本行——替人治病。
问诊的钱就当做报酬。
也幸亏在京城,叶禾置购了足够多的草药。
要知道在塞北这种地方,大夫永远是最稀缺的资源,更何况诊金低廉。没过几天,叶禾有实力还能沟通,声名远扬,赚了不少钱。
就连南宫侑他们,来探望叶禾,听见对方一口流利的地方话,和人们打成一片,都大为震惊。
有种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丽娘是个乖孩子,即使是给叶禾打下手,也乐在其中。
一天到晚的黏着叶禾,即便是叫她名字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事,都能让她展露笑颜。
直到撞见其他同龄的小孩围着她,嘴上唱着:“没爹娃,可怜哟,孤孤单单没人找。没爹娃,瘦又黑,模样难看像小鬼……”
也难怪这些天都不见丽娘去找别人玩。
叶禾正欲上前,就听见人群中:“我有娘亲和阿姊,才不稀罕和你们玩。”
相处时间长了,丽娘和叶禾愈发亲近,便亲昵地唤她阿姊。
看见叶禾的几个小娃娃吓得赶忙撒开了腿跑。
可还是被她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叶禾像拎小鸭子似的,让他们一个个道歉。
“丽娘,你可以打他们,或者不原谅他们。”
丽娘摇摇头:“我不打他们,也不原谅他们。”
“再有下回,有你们好受的。”
叶禾吓唬完这些小萝卜头,便放他们走了。
“阿姊,你能不告诉我娘吗?”
“行。”
丽娘见对方没有生气的意思,笑着牵上了她的手,回了家。
苦难实在是经不起细数,它无疑是数不尽的,只好降低幸福的阈值。
叶禾也不忘自己的目的,偶尔会去军营中转悠,算是刷个眼熟。
一到军营,慕容岐肯定会时刻待在她身边,跟个小尾巴似的,心思可谓是昭然若揭。
士兵中,和三人帮的关系是最好的,感觉其他三人完全是把她当妹妹一样对待。
他们家中也确实都有姊妹。
说起他们为什么当兵,倒也不是为了什么远大理想。
几人的家庭都不富裕,但家中兄弟姐妹和睦倒还过得下去。
作为家中的男丁,为了减轻负担,成年之后就出去找活干。什么都学不会,转头就来当兵了。
可能大多数人想当兵是怀揣着当大将军的梦想,幻想自己保家卫国,光宗耀祖。
都说不想当兵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而三人就没那么大的理想,单纯就是为了钱,战死家里还能领到一笔抚恤金。
有钱了一家人的日子能过得好些。
况且将军那么厉害,也不是他们能打败的,更没有军师的头脑。
还不如当一个普通的士兵。
几人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
“妹子,四十万对十万——你的脑子咋想出招的?”
“说什么呢铁牛,这证明咱们大妹子聪明呗。”二柱立刻反驳道。
“说得对,我一想起自己会被后人记住就兴奋的睡不着觉。”
“我也是。”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将叶禾夸得找不到北。
众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叶禾还小,用羊奶代之。
可这般欢快的事终究会过去,也意味着两军交战的日子越来越近。
军营中到处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士兵们加强训练,注重技巧。
南宫侑和段佑安也整日待在营帐内,对着沙盘上反复推演,精心部署。
力求将损失降到最低。
黄沙漫天,日色无光,两军的交战便就此拉开了序幕。
叶禾作为随军大夫,和慕容岐站在后排,看着眼前一排排穿戴整齐、手持武器的将士们。
不自觉渲染上了紧张的情绪。
南宫侑头戴着紫金盔,盔上红缨随风烈烈飞舞。身披一袭精铁铸就的鎏金铠甲,甲片寒光熠熠。
稳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举手投足间尽显坚毅与果敢,全然没有平日不着调的样子。
作为将军必须得说上两句振奋人心的话。
“大家站在这里,就说明了都是有骨气的好儿郎!将士们!轮到我们扬名立万的时候到了!”
南宫侑他就是这样的人,有骨气,有少年气血,永远恣意。
所以在原剧情中,即使没有叶禾的劝说,他依旧会靠着个人力量说服了皇上,率领十万将士死磕战场。
尽管结局是失败,赔了夫人又折兵,但他们的骨气与尊严是不灭的。
言罢,便策马冲出,其他将士们也紧随其后,鱼贯而出。
乌云蔽日,狂风呼啸。
旗帜在狂风汇中烈烈作响,天空破碎的云絮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撕扯着。
两军对峙着,气氛剑拔弩张。
伴随着战鼓擂响,双方军队如汹涌的潮水般向前推进,刹那间碰撞在一起,厮杀声,刀剑碰撞的铮鸣声,交织回荡,血肉四溅。
刚开始都是一些小打小闹,南宫侑和段佑安坐镇指挥后方,顺带还有叶禾和慕容岐。
段佑安看了一眼依旧神色淡定的叶禾。
敌军的攻势正如她所说一般,分毫不差,简直像是她早已预料的般。
有了事先商量好的战略,轻松拿下一场胜利。
往往一些战争便是输在了开头。
这一场胜利无疑极大地鼓舞了士气。
不过也不可掉以轻心,战场局势可谓是错综复杂,瞬息万变,更别提对方可是有四十万人马。
就好比一条湍急的河流,看似是顺流而下,可一个小小的失误,都可能陷入逆流的漩涡中。
让将士们面临未知的危险与挑战中。
在原剧情中,对方的将领根本不相信会打不过区区十万人马,只派出了二十万人。
而这第一波自然也就更少人了。
第一局中更多的使用了弓箭、投石车等远程武器,损失大大减少。
三人帮被委以重任,他们分别带着三支小队,兵分三路。
前两个小队先去敌营,在不同位置使用火箭,造成敌袭的假象,干扰敌军。第三小队路程比较长,时间比较多,在调派其他二十万大军的必经之路上设置陷阱。
这样一部分人马被限制在军营中,其他两支小队再和第三小队汇合,布置陷阱。
这个时候前方战场中我军的优势便非常大了。
必须得速攻。
紧接着三个小队从后背包抄。
陷阱的目的是为了拖住其余的二十万人马,在支援赶到前,必须创造出绝对的优势。
比如说擒获对方的将领——轩辕珒。
不过这些都是理论,实际实施起来困难重重,全都要看对方的下一步对策。
轩辕珒他虽轻敌,但他完全有轻敌的资本。
论武力他或许比不上南宫侑,论智谋他或许稍逊于段佑安,但他却能将这二者巧妙平衡。
是个极其难缠的对手。
没有一位将军愿意与他正面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