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诺基亚的奥利拉和摩托罗拉的高管们，正调动资源、试图剖析那几条来自东方的神秘信息，评估潜在威胁等级的时候，凌霄本人甚至都还没把这件事完全放在心上。他此刻更关注的是\"启明I\"原型机后续的软硬件优化，以及昆仑基地新一轮的能源模块升级。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有些令人厌烦的苍蝇，总是不请自来。
这天上午，阳光明媚，星辰科技位于本市近郊的大型智能家电生产基地内，一派繁忙而有序的景象。
宽敞明亮、几乎达到无尘标准的现代化车间里，一条条高度自动化的生产线如同银色的巨龙般蜿蜒伸展。精密程度远超这个时代平均水平的机械臂，在\"盘古\"子程序的控制下，以一种近乎完美的韵律，精准地进行着抓取、旋拧、焊接、组装、检测等一系列动作。传送带上，一台台外观时尚、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视界\"系列液晶电视和即将上市的新款智能冰箱、洗衣机正缓缓移动，最终被自动打包、封箱，准备运往全国乃至全球的市场。
只有在少数关键的品控节点和复杂的调试工位上，才能看到穿着天蓝色防静电工装、戴着口罩和帽子的技术工人。他们神情专注，动作娴熟，眼神中流露出对自己工作的自豪感——毕竟，能进入星辰科技，尤其是在这座代表着国内制造业顶尖水平的智能化工厂工作，本身就是一件足以向亲友炫耀的事情。更不用说那远超同行的薪资、免费的三餐、堪比高档小区的员工宿舍，以及传说中只有核心骨干才能享受到的、匪夷所思的\"内部福利\"了。
这份高效而和谐的生产氛围，却被一阵略显刺耳的汽车喇叭声打破了。
几辆挂着工商部门牌照的桑塔纳轿车，以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姿态，停在了工厂行政办公楼前的广场上。
车门打开，下来几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为首的是一个约莫四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发际线堪忧）、挺着个不大不小的啤酒肚、脸上带着明显官僚习气的中年男子。
此人，正是当初在凌家老宅试图仗势欺人、结果被凌霄一巴掌扇飞、颜面尽失的苏玉婷的某个远房堂叔，苏茂全。仗着钻营和一点裙带关系，好不容易在区工商局混到了个副科长的位置，手底下管着几个人，平日里在那些个体户和小老板面前作威作福惯了，此刻更是拿出十二分的官威，下巴微微扬起，用一种挑剔而倨傲的眼神打量着眼前这座气派的现代化工厂。
*哼！凌霄那个小王八蛋，发达了就了不起吗？当初让我那么丢脸，今天我就要让你知道知道，得罪了我苏茂全，没有好果子吃！* 苏茂全心里恶狠狠地想着，脸上却努力维持着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
\"我们是区工商局市场秩序管理科的，\"苏茂全清了清嗓子，对着闻讯赶来的工厂办公室主任和几位管理人员，声音拔高了八度，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份，\"接到群众匿名举报，怀疑你们星辰科技这个生产基地，存在严重的违规生产行为和消防安全隐患！现在，我们要依法进行突击检查！请你们积极配合！\"
他说话时，眼神刻意避开了众人，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对方的反应，期待看到预想中的慌乱和敬畏。他身后的几个年轻办事员，则互相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显然对自家这位领导的做派心知肚明，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也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后面，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负责工厂日常行政管理的办公室主任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员工，见识过不少场面，但面对工商局的突击检查，还是不免有些紧张。然而，还没等他开口，一个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
\"欢迎各位领导莅临星辰科技检查指导工作。\"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挺拔、穿着合体蓝色工装、胸前挂着\"副厂长 李浩\"胸牌的年轻人，正快步从办公楼里走出来。他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眼神却锐利而平静，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来势汹汹而露怯。
李浩，当初最早一批被凌霄从国营厂挖来的技术骨干之一，虽然年轻，但凭借着踏实肯干和过硬的技术能力，一步步走到了副厂长的位置。更重要的是，他长期在凌霄和钟叔身边工作，耳濡目染之下，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懂技术的愣头青，眼界和处理事务的能力都非同日而语。
他一眼就认出了为首的苏茂全，再结合对方那刻意做作的姿态，心中立刻就明白了七八分——这八成又是苏家那些阴魂不散的家伙在搞鬼。
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主动伸出手，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是本厂区的负责人李浩。请问苏科长，您刚才提到的'严重违规'和'安全隐患'，具体是指哪些方面？是否有相关的举报材料可以给我们看一下？我们星辰科技一向以最高的标准要求自己，严格遵守国家各项法律法规，所有生产流程和安全管理都记录在案，随时可以接受检查。\"
苏茂全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镇定，而且一上来就反问具体问题，倒让他准备好的一肚子官腔没处发挥。他象征性地和李浩那只干净有力的大手碰了一下，立刻如同触电般缩回，哼了一声：\"举报内容我们自然有记录，但现在是检查阶段，不需要向你们透露！是不是有问题，不是你说了算，要等我们查过才知道！\"
他避开李浩的目光，大手一挥，指着旁边的生产车间：\"少废话！带我们去车间看看！先从消防安全开始查！\"
李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但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好的，各位领导这边请。\"
一行人走进了窗明几净、秩序井然的生产车间。苏茂全立刻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一会儿指着某个临时放置在通道旁、等待转运的物料箱大声呵斥：\"这里！消防通道怎么能堆放杂物？万一发生火灾怎么办？记下来！严重违规！\" （实际上那箱子只占了通道不到十分之一，且有明显标识）
一会儿又走到一台正在高速运转的精密设备旁，皱着眉头质疑：\"这台机器的铭牌怎么有点模糊不清？是不是过期设备还在使用？有没有定期检修记录？拿出来我看看！\" （那铭牌只是沾了点油污，擦一下就清晰无比）
甚至连墙上张贴的安全生产标语，他都要挑剔一番：\"这个字体不够醒目！万一工人眼神不好看不清怎么办？整改！立刻整改！\"
他的嗓门很大，态度蛮横，故意把动静搞得很大，似乎想以此来震慑工厂的管理人员，逼他们\"识相\"一点。
李浩始终跟在他身边，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职业化的微笑，但眼神却越来越冷。他没有争辩，只是让随行的工程师和记录员，将苏科长指出的每一个\"问题\"都用本子和相机记录下来，同时不慌不忙地解释着实际情况和工厂的管理规定。
\"苏科长，您指的物料箱是临时转运，我们有严格规定，通道内停留不得超过十五分钟，并且会派专人看管，确保畅通。这是记录。\"
\"这台设备的铭牌我们马上擦拭干净给您看，它的检修保养记录都在这里，您可以随时查阅，完全符合最新的安全生产标准。\"
\"关于安全标语的字体大小和颜色，我们是严格按照国家颁布的《工厂安全生产视觉识别系统规范》来制作的，如果您认为有必要调整，我们可以向上级主管部门提出申请。\"
李浩的应对滴水不漏，有理有据，态度不卑不亢，既没有被对方的气势吓倒，也没有因为对方的故意刁难而失态。这让原本想看笑话、甚至期待对方慌乱之下露出破绽的苏茂全，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无处使，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在车间里转了一大圈，除了鸡蛋里挑骨头找出一些鸡毛蒜皮、根本算不上违规的\"问题点\"外，苏茂全并没有发现任何实质性的把柄。他开始有些焦躁起来，额头上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来之前他可是夸下海口，一定要给星辰科技一个下马威的。
眼看在生产环节找不到突破口，苏茂全眼珠一转，又把矛头指向了财务和税务。
\"哼，生产管理看起来还行，但账目上的问题可就难说了！\"他带着人回到办公室，一屁股坐在待客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对李浩颐指气使道，\"把你们工厂最近半年的所有进出库台账、生产成本核算表、工资发放记录、还有最重要的——税务申报表和完税凭证，全部！立刻！给我搬过来！我们要一项一项仔细核对！我倒要看看，你们星辰科技每年交那么多税，有没有什么猫腻！\"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刁难和施压了。如此庞杂的资料，就算全部搬过来，没有十天半个月也根本核对不完。
李浩的眉头终于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语气依旧克制：\"苏科长，我们工厂的所有财务数据都由总部财务中心统一管理，并且定期接受第三方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和税务部门的稽查，所有流程完全合规合法。如果您需要查阅，按照规定，需要出具市局以上级别的正式检查通知书，并提前与我们总部预约。我们工厂级别恐怕无权直接提供如此全面的核心财务数据。\" 他这是在委婉地告诉对方，你级别不够，别想越权查账。
\"你！\"苏茂全被李浩这番软中带硬的话顶得差点跳起来，指着李浩的鼻子就想发飙。一个小小的副厂长，竟然敢跟他这个科长讲规定、摆架子？反了天了！
就在这时，李浩口袋里的传呼机（这个年代还是主流）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上面的信息，是总部办公室发来的，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已阅。\"
李浩心中一定，脸上的笑容不变，对苏茂全做了一个\"请稍等\"的手势，然后走到办公桌旁，拿起内部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
与此同时，星辰科技总部大楼，凌霄的顶层办公室。
一场关于\"盘古移动芯 I\"下一代制程工艺的技术研讨视频会议刚刚结束。凌霄摘下连接神经感应装置的轻薄头环，揉了揉太阳穴，结束了长达数小时的高强度脑力激荡。
他端起桌上早已准备好的、温度恰到好处的清茶，呷了一口，目光投向了屏幕一角由\"盘古\"实时推送过来的信息流。
其中一条不起眼的信息，正是关于家电生产基地被工商部门\"突击检查\"，带队者是苏家远亲苏茂全的简报，后面还附带了李浩的应对措施和现场的部分录音摘要。
凌霄的视线在那条信息上停留了不到两秒钟，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冷笑，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看到的只是一只不知死活的苍蝇，嗡嗡叫着撞向了高速旋转的风扇叶片。
\"呵，死性不改。\"他低声自语了一句，语气中充满了极致的轻蔑和厌恶。
对付这种跳梁小丑，还需要他亲自出马？简直是拉低了自己的格调。
他甚至懒得直接回复，只是通过脑机接口，给正在处理其他事务的钟叔发送了一条简短的指令：\"钟叔，工厂那边有只苍蝇在闹腾，姓苏的。你处理一下，干净利落点。跟地方上打个招呼，敲打一下，别让这种不开眼的东西再来烦我。\"
***
钟南山的办公室里，这位已经年近花甲、但精神矍铄的老人，正戴着老花镜，仔细审阅着一份关于新型电池材料的实验报告。
收到凌霄的指令后，他放下手中的报告，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和淡淡的无奈。
\"唉，苏家这些人啊……\"他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对人性劣根性的感慨，但也仅此而已。老板既然发话了，那就得办得漂漂亮亮，让老板省心。
他沉吟片刻，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直接去找那个苏茂全的顶头上司，或者工商局的一把手。那样虽然也能解决问题，但显得层次太低，也太刻意了。
他拿起桌上那部红色的、可以直接接通市里几位主要领导办公室的内部专线电话，想了想，拨通了分管工业和经济发展的副市长办公室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传来副市长秘书熟悉的声音。
\"小李啊，你好你好，我是星辰科技的老钟。\"钟叔的语气十分平和，就像是和老朋友聊天一样，但话语间自然流露出的那种分量，却足以让电话那头的秘书不敢有丝毫怠慢。
\"哎呀，是钟老啊！您好您好！市长正好在，您稍等！\"秘书显然知道钟南山在市领导心中的地位，连忙说道。
片刻后，电话那头换成了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喂，老钟啊！什么事啊？是不是你们星辰又有什么大动作，要给我们市里送喜报了？\" 说话的正是那位主管经济的副市长，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熟稔和对星辰科技的重视。
\"哈哈，市长您太抬举我们了。\"钟叔笑着寒暄了几句，然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随意起来，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是这样，市长，一点小情况跟您通报一下。我们下面那个家电生产基地，今天区工商局有同志过去检查指导工作，这本来是好事，我们全力配合。但是呢，带队的同志，可能……嗯，对我们企业的情况不太了解，工作方式上呢，有那么一点点……不太灵活，提的一些要求也有点……超出了正常的范围，对我们正常的生产秩序造成了一点点小的影响。\"
钟叔的措辞极其委婉，没有一句指责，没有一句抱怨，但话里的意思却表达得清清楚楚。
电话那头的副市长何等精明，立刻就听出了弦外之音。他眉头一皱，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哦？还有这种事？哪个区的工商局？带队的是谁？老钟你放心，这事我知道了！我们市里三令五申要优化营商环境，服务好重点企业，绝不允许任何人吃拿卡要、故意刁难！星辰科技是我们市的纳税大户，是解决就业的龙头，更是我们市对外形象的一张名片！谁敢给你们添乱，就是跟全市的发展大局过不去！我马上让市政府办公厅去核实情况，严肃处理！一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哎呀，市长您言重了，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就是……\"钟叔连忙\"劝阻\"，姿态做得十足。
\"老钟你不用说了，这事我心里有数！\"副市长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
钟叔见目的达到，便笑着道了谢，又聊了几句关于星辰科技近期发展和未来投资计划的事情，才挂了电话。
他放下电话，端起桌上的紫砂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呷了一口，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老狐狸般的微笑。
对付这种不开眼的小角色，根本不需要自己这边出面，只需要让上面的人知道\"有人在给重点企业添堵\"，自然会有人替你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这就是如今星辰科技的地位和影响力。
果然，不出半个小时。
在工厂办公室里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继续刁难李浩、逼对方\"上道\"的苏茂全，口袋里那只花了半个月工资买的摩托罗拉传呼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上面显示着一个让他心惊肉跳的号码——区工商局局长办公室的直线电话！
他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跑到走廊角落，哆哆嗦嗦地找了个公用电话回拨过去。
电话刚一接通，里面就传来了局长那如同火山爆发般的咆哮：\"苏茂全！你他妈现在在哪儿？！谁让你去星辰科技找麻烦的？！你知不知道你捅了多大的篓子？！市领导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问我是不是活腻歪了！你他妈赶紧给我滚回来！立刻！马上！\"
听着局长那前所未有的怒火和话语里透露出的惊人信息，苏茂全只觉得两腿发软，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握着话筒的手都在不停地颤抖。
市领导……都知道了？！
他完了！彻底完了！
几分钟后，苏茂全失魂落魄地挂了电话，一张脸惨白得像纸一样，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嚣张气焰。他踉踉跄跄地走回办公室，看到李浩依旧平静地坐在那里喝着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头哈腰地凑上前去：\"那……那个……李厂长，误会，天大的误会啊！我们……我们也是按规章办事，可能……可能方式方法有点急躁，理解有偏差！我看过了，贵厂管理非常规范，堪称我们区的模范企业！没什么问题，完全没问题！\"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甚至不敢再看李浩的眼睛：\"我们……我们局里还有个紧急会议，就不打扰贵厂的正常生产了！我们先走了，先走了！\"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招呼着他那几个同样一脸懵逼、不明所以的手下，钻进桑塔纳轿车，一溜烟地驶离了星辰科技的大门，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赶。
李浩放下茶杯，走到窗前，看着那几辆车狼狈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冷笑。
这就是老板口中的\"苍蝇\"吗？果然是不堪一击。
他拿起内线电话，向钟叔的办公室汇报了情况。
钟叔接到电话，只是平静地\"嗯\"了一声，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放下电话，目光透过窗户，望向远处那片代表着星辰科技日益庞大版图的建筑群，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苏家？
跳梁小丑，自取其辱罢了。
他拿起内部通讯器，给凌霄的办公室发送了一条言简意赅的简讯：\"老板，事情已解决。干净。\"
凌霄的办公室里，那条简讯在屏幕上一闪而过。凌霄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指尖在另一块屏幕上轻轻一点，将信息归档，然后继续沉浸在眼前那片代表着未来科技方向的、复杂而迷人的数据流之中。
窗外，阳光依旧灿烂，将整个城市映照得一片光明。
仿佛刚才那个小小的插曲，不过是投入时间长河里的一颗微不足道的沙粒，在阳光下闪了一下，便彻底沉入水底，连一丝涟漪都未能真正泛起。
但这颗微不足道的沙粒，却像是一根引线，点燃了凌霄心中早已存在的某个念头，让那原本只是觉得\"有些烦人\"的想法，变得更加清晰和坚定起来。
有些苍蝇，不一次性拍死，终究是会没完没了地在你耳边嗡嗡叫。
该彻底清扫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