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安是活过来了,乖乖地喝着药,也愿意吃东西,偶尔也会提出自己想吃的东西,似乎一切都好好的,可慢慢地阿玖发现,有些东西,终归是变了……
比如某次,她默默地坐在桌边,看着侍女们精心准备的菜肴无动于衷,低眉突然开口,“我想吃煎鱼……”
“夫人,您还病着呢,忌吃鱼腥!”小侍女劝道。
“我这就去做……”阿玖应下了,她知道,煎鱼是钱公公生前最拿手的菜,也是明安最喜欢吃的。
又比如某天,她给明安梳头,明安的头发慢慢地有了亮泽,可惜发尾还是枯的。明安漫不经心拿起剪刀,就这么把枯萎的发尾给剪了。吓得其他小丫头们捂着嘴巴连退几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居然把头发给剪了。
明安怔怔地看着掉在地上的断发,只说了句,“枯了,不可惜……”
重新盘起头发,因为短了不少,只能简单地盘了个高髻,看起来倒是精神了不少。
阿玖总能感觉到明安身上淡淡的忧伤和寒冷,某次她躺在太妃椅上午憩,突然让董玉把钱坤交到她手上的圣旨重新拿了出来,她又翻看了起来。
发黄的纸张,淡淡的血迹,她伸手摸着上面熟悉的字体,“原来这么早之前,您就把我的名字,都重新给取好了呀!”
“姓明,名安,字长生!”
“对于活着,您还真是执着!”她淡淡苦笑,随后紧紧抱着圣旨抱紧自己,就这么蜷缩着和衣睡着了……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着,许是同病相怜,明安常会叫上姜云与自己一同养病,两人坐在火炉旁玩着董老翁送来的积木。
“成功了!”
“嗯,嗯!”姜五郎笑得很是开心,他高兴地拍着手掌!
似乎感受到了对方的开心,明安也笑了,“云郎好聪明,搭成了!”
姜五郎瞪大眼睛看着终于笑了的明安,突然伸手,笨拙地想要拍拍她的脑袋,“妹,妹妹,聪明……”
旁边的素娘听到后,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其他小丫头们也慌了神,连忙纠正,“公子,是夫人呐,不是,不是妹妹……”
“妹妹,安妹妹……”姜云还是固执地叫着,他恐怕连夫人和妹妹是什么含义都分不清楚。
众侍女们不知如何应对,再怎么样,这位少夫人,也是国主四女,身份比自己老家主还要尊贵,如今低嫁于自家公子,现在还被夫婿唤作妹妹,她颜面何存?
“无碍!”明安轻轻握住姜云的手,虽然他笑得面容有点扭曲,可干净纯洁的眼眸让人感受到了他的喜欢!
姜云虽然是个痴儿,可他并非完全傻,只是平时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手脚肌肉,想事情也不是很机灵,笨笨的,但是他并非无心,他能感受到明安的善意!
“三天后是我的过继礼,到时我要回明家祠堂祭拜,云郎陪我去吧!”
虽然不懂什么是过继,但是姜云还是用力点点头!
已嫁是事实,过继也有旨意,与夫婿一起祭拜娘家的列祖列宗,情理之中。
这天明家的祠堂内,摇曳的烛光映得明安的脸色红润了些,案台上摆满了祭品,供奉着上面的各位明家先人。
即将是她父亲的明承不在,可在王城的各位明家旁支叔伯都到了场,还有在明府内休养的各位老将士们也都拄着拐杖来了观礼,黑压压的,人人庄严肃穆,见证着明安正式成为明家人,成为明承的长女。
明家最为年长的老者颤颤巍巍地捧过明家家印,还有一块明家军铁令,郑重交到了明安手中。
“明氏女,安,掌家印,执铁令!”
明安双手托起老者交过来的物件,对着明家的列祖列宗重重一拜!
短短几个月,明安从差点被迫和亲,到看清父王割弃的意图,转而下嫁姜家,遭百姓唾弃,后又突知身世,更是身心崩塌,如今飘忽的灵魂终于有了落脚点。
明府高塔顶层,明铁真用力敲响铁钟,“当”的一声,明亮而厚重的钟声响彻王城。
西院内林仲宽双手套着铁链站立在小院中央,他看向身旁抱着孩子逗弄的冯哲思,两人相视而笑。
“明姑娘,终于是明家人了!”
“她早就是了!”
身在飞云殿的太子,背手握拳,转头望向鸿德殿,里面的父王不知在想什么,从此以后,他少了一位妹妹了!
良久,明安抬头挺腰,眼神坚定,师父,从此以后,您就是我的父亲了,我也成了真正的明家人!
过继礼已成,明府众人慢慢散去,明安把家印重新归置于书房,她摸着略微冰冷的漆黑铁令,这块与国主收走的那块不同,它表面有些泛白包浆,她轻轻抚摸后便把它跟家印放在了一起,希望永远都没有用到它的那一天。
安置好事情后,明安带着姜云就要回姜府,可刚出书房门,就感觉眼前有道寒光急射而来。
“啊……”明安亦是练过武的,可是这暗器来得实在是太猛太快,她来不及躲闪,本能张开双手试图为身后的姜云阻挡一二,姜云不能出事,她脑袋弹出的第一个想法,这是她答应过姜老爷子的。
突如其来的危险,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眼看着暗器就要命中明安要害。
“叮”的一声,一个酒塞子从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上飞射而来的暗器。
“哚”飞刀堪堪擦过明安衣袖被撞歪插进石墙内。
惊魂未定的明安猛地抬头看向房顶,房顶不知何时闪现出了几位如同鬼魅般阴森恐怖的江湖人物。他们手上的武器泛着红光,一看就是杀人无数,冷冽无比,而且似乎都身怀绝顶武艺。他们个个眼神凶狠却略显狼狈,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满脸血痕,似乎被人追杀至此。为首的更是披头散发,脸色阴柔苍白,双手同样毫无血色,长且泛黑的指甲捏着几把飞刀,正是这人射出的暗器。
阴柔男子有一瞬间的呆滞,他似乎没想到竟然有人能挡住他的致命一击,而且还是偷袭。
没人给他发愣的时间,房顶上又来了五六位江湖人士,其中一位一身黑袍面容恐怖狰狞,一位红色轻纱裹身,身材妙曼暴露,还有一位不仅一身黑色劲服,还蒙着脸。两班人马没一个看着像是好人的。
近十人还没站稳,一碰上就缠斗了起来,屋顶顿时瓦片纷飞,杀得难舍难分,个个杀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