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原本佝偻的身躯陡然挺立,动作干脆利落,全然没了方才的迟缓老态。
只见他目光灼灼,眼中闪烁着狂热又庄重的光芒,那光芒犹如暗夜中跳动的火焰,炽热而又夺目。
“四十年前,先祖女丑留下的第一道预言出世。”老者的声音陡然拔高,在这阴暗潮湿的洞室中回荡。
话音刚落,他便迈着沉稳且坚定的步伐,大步走向那座古老而神秘的祭坛。
祭坛上雕刻的繁复纹路,在微光的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似在诉说古老秘密。
老者站定在祭坛前,伸出双手。
他轻轻拂过祭坛的表面,动作轻柔得如同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随后,他找准一处,双手微微用力,只听一阵轻微的“嘎吱”声,祭坛竟打开了一个暗格。
老者小心翼翼地从暗格中捧出一块石板,石板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已被尘封了许久。
他双手捧着石板,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满是肃穆与虔诚。
“这便是第一道预言。”老者说道,声音微微颤抖,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道空起身,从容地朝着老者手中的石板走去。
待走到近前,他微微俯身,目光专注地落在石板之上。
石板上,一个僧人手持利剑指天,头顶上一轮红日高悬,而在红日的外围,环绕着一道金色光圈。
道空的目光从石板上缓缓移开,直直地看向老者,问道:“上面的僧人,便是老施主说的预言之子?”
老者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道空心中泛起层层涟漪,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问道:“老施主怀疑我是上面之人?”
老者再次点头,笃定道:“正是圣僧。”
道空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波澜,接着问道:“何以见得?”
老者说郑重道:“预言上的红日外有一道金色光圈,在鸷部传说中,是圣出之日,一百年会出现一次。而上一次出现,正是圣僧三人进入鸷魔国那日。”
道空沉默一阵后道:“或者,是巧合,那日在鸷魔王的僧人绝非仅有小僧一人。”
老者轻轻点了点头,似是对道空的话表示认可,可片刻后,他又道:“不错,那日出现在鸷魔国的僧人不下百人,可持剑僧人仅圣僧一人。”
道空微微颔首,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而后,道空抬头,苦笑道:“即便我是这石板上之人,老施主为何料定小僧是救世之人,而非乱世之人?”
老者目光沉静如水,不慌不忙道:“那剑魔漆济沿恶名昭彰,圣僧与他为敌,单是这份勇气与胆识,便足以证明您心怀正义。”老者微微一顿,目光柔和了些,继续道:“况且,圣僧嫉恶如仇,在鸷魔国中所作所为,无不显露圣僧善念,这正与先祖女丑信念相合。”
道空微微垂眸道:“老施主实在高估小僧了,小僧尚有自知之明,以小僧浅薄的修为,恐难助老施主遂愿。”
老者静静地看着道空,并未回应他的推辞,反问道:“圣僧来鸷魔国,所为何事?”
道空闻言,嘴唇嗫嚅了几下,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眼神中闪过一丝躲闪。
老者目光如炬,继续问道:“可是为了王袍而来?”
“王袍?”道空诧异地摇了摇头。
老者脸上不露喜怒,说道:“先祖女丑死后,其尸体便被制成了王袍。”
此话一出,道空脸色骤变,震惊不已。
他想不到,眼前老者竟然一语道中自己此行目的。
老者目光恳切,紧紧盯着道空,神情期待而决然道:“圣僧,鸷魔王残暴,鸷部族人苦不堪言。若圣僧愿协助我族,推翻无道统治。老朽虽人微言轻,却也能替鸷部族人做主,届时,定将王袍赠予圣僧!”
道空神色凝重,低头沉吟许久,才问道:“此事干系重大,以小僧之力,又能做些什么?”
老者神色一黯,长叹道:“二十年前,先祖女丑的第二道预言现世,可惜,当日突然出现一个神秘蒙面人,抢走了石板,老朽等人未能看到石板上预言。”
老者转过身,面朝祭坛,接着说道:“所幸,老朽在秘典里到复刻预言石板之术。近二十年四处筹备材料,终于是齐全了。明日,这祭坛便能复刻出第二道预言石板。还望圣僧与老朽一道,静候石板复刻完成。那石板上的第二道预言,必能给予我们指引。”
老者所言,荒诞离奇,道空心中将信将疑,不过多待一日倒也无妨,便点头应下。
道空寻了处角落,盘坐下来。
周遭静谧,唯有祭坛时不时传来细微声响,不多时,竟令他渐渐睡了过去。
也不知酣睡了多久,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骤然传来,将道空从梦中惊醒。
他猛地睁眼,只见那背着圆盘的男子,脚步匆忙,神色慌张地走了进来。
男子三步并作两步,急切地对老者说道:“大巫,圣僧的两位朋友,昨夜再闯王宫被擒,今日午时将在西城门口斩首示众!”
道空听闻此言,心猛地一沉,不假思索,“噌”地一下站起身来。
老者看了一眼道空,又看了一眼祭坛,问道:“圣僧要去救人?”
道空点头。
老者自知拦他不住,无奈地轻叹一声,随即从袖中掏出一条头巾,递向道空:“如今外头到处都是抓捕圣僧的灵武卫,圣僧光头太过惹眼,把这头巾裹上,行事也方便些。”
道空稍作思忖,伸手接过头巾,三两下系好,脚下步子不停,大步流星朝着洞外赶去。
老者转头向背圆盘男子疾语道:“火速传令给城内信徒,让他们暗中潜伏至城门口,寻机协助圣僧!”
男子面露难色,迟疑着说道:“大巫,第三道预言不日将现世。此时若是让大家暴露,只怕二十年前的旧事将重演啊。”
老者微微颔首,深觉男子所言在理,无奈之下只得打消念头。
他目光缓缓移向祭坛,只盼那即将复刻完成的第二道预言石板,能为当下的困境带来一丝转机,给予众人指示。
道空步出山洞后,脚下生风,朝着鸷城飞驰而去。
待进入城中,他心中略感诧异,原以为戒备会十分森严,可实际却并非如此。
只见不少行人纷纷朝着西城门方向涌去,道空混入熙攘的人群之中,一同朝着西城门行进。
然而,等他抵达西城门,才发现这里竟布置了大量灵武卫,守备远比城中其他地方森严得多。
西城门的断头台在阴沉沉的天幕下显得格外森然。
刽子手早已就位,他身材魁梧,一身黑衣与这肃杀场景融为一体,手中那柄厚重的鬼头大刀闪烁寒光。
不多时,几个灵武卫大步将青美翎与陈逸凡押出。
二人步伐踉跄,身上戴着布满灵纹的枷锁。
青美翎头发凌乱,眼神空洞,直勾勾地望着前方。
陈逸凡同样神情木然,身形微微颤抖。
道空握紧手中宝剑,凤眸悄悄观察着四周。
鸷魔国王宫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张牙舞爪。
灵武卫首领单膝跪地,身姿紧绷,目不斜视地盯着地面,大气不敢出,满心焦急地等待鸷魔王下达斩杀令。
昏暗的王座上,鸷魔王身形隐匿在阴影里,华丽的王冠遮住了他的面容。
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王座扶手,声音低沉沙哑道:“九魔卫到了?”
灵武卫首领赶忙挺直腰杆,声音洪亮地回应:“是的!九魔卫已经潜伏在断头台周围,那和尚胆敢现身,必死无疑。”
话一出口,他心中便泛起嘀咕,暗自思忖杀一个小和尚,王竟如此大费周章,动用九魔卫,实在费解。
鸷魔王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语气冰冷刺骨:“漆济沿说那和尚修为不低,不得大意。”
灵武卫首领心中一惊,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轻易洞察,吓得“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额头紧贴地面,诚惶诚恐道:“明白!属下定当全力以赴!”
鸷魔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再多言,随手将那枚泛着森冷光泽的斩杀令牌扔下。
令牌“哐当”一声砸落在地,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刺耳。
鸷魔王微微扬起下巴,不带丝毫感情地吐出两个字:“去吧。”
“是!”灵武卫首领如奉纶音,迅速捡起令牌,起身疾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