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
皇宫内的所有尸体全部被清空,除了己方死尸之外,剩下的尸体被聚集在同一个地方,直接烧毁。
皇宫内被水洗过一遍,沾染太多鲜血的花草盆栽或者树木,直接被除掉了,迅速换上新的。
皇帝得知隔壁殿宇,软禁着大部分朝臣,便叫人冒充沈皇后的人进去,假传消息说沈皇后胜利了。
得到消息,便表现出高兴的、嚣张的官员,当场被诛杀,而剩下的官员,则获救了。
当皇帝坐在紫宸殿龙椅上,朝臣跪在殿上参拜他的时候,整个皇宫已经恢复平静。
如果不是皇宫内外守着的将士,只怕谁也无法想象,不久之前皇宫内才发生过那样腥风血雨的逼宫事件。
就连空气中,也只剩下淡淡的血腥味了,相信要不了多久,这血腥味也会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欣欣向荣。
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
但是皇帝对外的说法是:“皇后与定王狼子野心,居然给朕下毒,想要逼宫,将朕取而代之!幸好被及时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可怜了翎阳公主,被皇后骗入宫中,皇后见事情不成,将翎阳公主杀害了。不知哪位爱卿,愿意前往天鹰圣国告知天鹰王,翎阳公主的死讯?
“另外再告诉天鹰王,朕的人已经将皇后和定王诛杀,当场就为翎阳公主报仇了。”
这样的说法被史官记录在册,绝口不提定王并非大周皇子的事情,也不提沈皇后乃是天鹰圣国美人的事。
而真相,被记录在野史那里,被百姓们津津乐道,但大家都将其当成野史,作不了真。
皇帝与大周皇室的颜面,就这样保住了。
叶青雪和云濯等人,被传入紫宸殿。
此时天已经快亮了,休息了一个时辰的叶青雪和云濯,已经恢复稍许体力,能够步行入殿拜见。
只不过,叶青雪进殿的时候,朝臣们都很意外震惊, 宣云濯进殿他们可以理解,但是叶青雪乃是一介女流,凭什么进紫宸殿这等商议国家大事的地方?
太后还没走,她很快解答了朝臣们的疑惑:“是叶家大姑娘提前发现了皇后与定王的阴谋,才提前对此加以防备的。”
皇帝道:“母后所言极是,在丞相、靖王他们进来救驾之前,一直都是叶家大姑娘守着紫宸殿,不让皇后与定王的人跨进紫宸殿一步。”
太后道:“今晚上,叶家大姑娘可谓是立下大功了啊。”
原来如此!
众人看向叶青雪的视线,充满了崇敬,真没想到一个闺阁女子有如此能耐!
真是虎父无犬女!
看她如今伤得好像很严重的样子,都差点站立不稳了,众人心中又多一层钦佩。
叶青雪和云濯跪在殿上,向皇帝太后行礼,并且表示这是他们应该做的。
皇帝立即给叶青雪赐座,并且道:“叶青雪你且放心,方才朕已经着太医迅速给潘家长公子处理伤口,潘家长子命大,那长剑并没有贯穿心脉,只是流血多了些,生命并无大碍。”
叶青雪呼出一口气,与云濯相视一眼,都觉得这个消息甚好。
情债难还,人命债更是难还。
岂料,皇帝话锋一转,却说:“先前潘家长子为你挡剑的事情,朕都知晓了,也知晓你承诺他,等他醒来,便嫁他为妻的事情。”
皇帝爽朗道:“你们如此深情厚谊,当真让朕感动,待他醒来,朕便为你们二人赐婚,成全你们对彼此的一片痴心!”
朝臣们听得此言,便要转身对叶青雪恭喜道贺。
然而,皇帝的话对叶青雪来说,却仿佛一记闷雷,来得如此突然,让她毫无准备,以至于她呆愣在原地好一会儿。
直到她察觉到云濯看过来的视线。
叶青雪心头一慌,起身踏前一步跪下:“皇上万万不可!臣女与潘公子之间并无私情,先前在殿外说那样的话,不过是在安慰潘公子而已,如今得知潘公子性命无虞,青雪很是高兴,但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想要恭喜叶青雪的臣子们,倏然顿住脚步,而后面面相觑。
一个姑娘家,面对皇帝赐婚,居然还敢拒绝?
她虽然从小长在乡下,但到底是忠勇侯的千金,难道没人告诉过她,皇帝的赐婚就是圣旨,不能拒绝的吗?
她如此这般抗旨拒婚,今晚的所有功劳都将被抵消掉不说,甚至还会因此得罪皇帝。
有那好心的臣子压低声音说道:“叶大姑娘你糊涂啊,得皇上赐婚,那是天大的荣耀,你怎能拒绝呢?快认错,然后答应吧!”
就连皇帝也微微皱起眉头,沉沉的视线落在叶青雪身上,似有让她改口的意思。
叶青雪却是脊背挺直,铿锵有力地说道:“臣女知道皇上是一片好心,也是在为臣女和潘公子着想,但臣女已经心有所属,所以不能嫁给潘公子。”
她往地上磕头。
起身后,声音清爽,掷地有声续道:“臣女心悦靖王殿下,此生除了靖王殿下,臣女任何人都不嫁。”
云濯浑身一震,定定地看着她,从未曾想过,会在这样的场景,听到她如此直接有力的话语。
她是个女儿家,让她说出这样的话,得多难?
但她宁愿抗旨,也要把心里话说出来!
云濯心中震撼且欢喜得无以复加,正想跪地请求皇帝成全,可视线中那片血雾又弥漫上来。
一刹那间他仿佛置身血海当中,那血海正在慢慢将他淹没,让他窒息。
兰将军忽然握住他的胳膊,担忧问:“靖王殿下怎么了?”
众人朝云濯看去,见他身子摇晃,随时要栽倒在地,而且他呼吸极为粗重,像是呼吸不上来似的,脸色煞白得像鬼一样。
云濯只有紧紧握住兰将军的手臂,才能够勉强站立,他心中清楚,这会儿应该站在叶青雪身边,与她携手一起对抗皇帝的赐婚。
但是他连呼吸都困难,脑子疼得厉害,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了,疼的仿佛要溢出血来。
他根本无法说话。
“靖王不愿意迎娶叶大姑娘?”皇帝忽然开口道:“这么看来,叶大姑娘非靖王不嫁,只是一厢情愿的事情了。靖王反应倒也不必如此大,朕不会勉强你娶叶大姑娘的。”
啊,是这样吗?
朝臣们面面相觑,因为靖王不愿意迎娶叶大姑娘,反应才如此剧烈吗?
好像也是啊,虽然昔日叶大姑娘对靖王有救命之恩,但她到底曾经是定王的未婚妻,且从小长在乡下,又被定王退婚了。
靖王虽然感激她的救命之恩,但是并不代表着愿意娶她为妻吧?
“不,不是!”云濯听到了皇帝的话,拼命开口表示不是这样。
但是却有朝臣误解了他的话:“皇上,靖王殿下说不!”
“叶大姑娘,靖王殿下拒绝这门婚事!您不能挟恩图报,勉强靖王殿下娶你为妻啊。”
叶青雪知道,一定是云池的毒药,对云濯造成了影响,说“不”一定不是他拒绝娶她的意思。
偏偏这个时候在偏殿治疗潘衡的太医,急急忙忙跑过来:“叶大姑娘,潘公子为您挡剑,肯定是对您情根深种的。
“请您莫要在如此关键时刻,说些刺激他的话。他方才醒来,听到您非靖王殿下不嫁,已经昏死过去了。有什么话,请您等到他彻底伤好之后再说吧。”
叶青雪:“……”
她抿了抿唇,又抿了抿唇,有一种心头在滴血的感觉,但是又无能为力。
她走到云濯身边,扶住他另外一只胳膊,轻声问他:“你现在怎么样,好点没有?正好太医在此,先让太医给你瞧瞧?”
太医也注意到云濯的异样了,“靖王殿下不舒服吗?叫微臣给靖王殿下瞧瞧。”
他给云濯把脉。
而云濯视线里的那片血海,正在慢慢消失,窒息感也逐渐没有了,疼痛也正在散去,眼前的人与场景,变得清晰起来。
他顾不上给自己把脉的太医,立即跪地:“父皇,短短半年时间,儿臣与叶大姑娘几次共同经历生死,早已两情相悦,非彼此不可,请父皇成全。”
皇帝脸上出现怒色。
在沉吟半晌之后,皇帝说道:“虽然今晚上你救驾有功,但是你私自调离雁鸣关上万将士回京,此乃大罪!
“若此时天鹰铁骑攻破雁鸣关,直接南下,打入我大周腹地,即便你救下紫宸殿,又如何?你万死难辞其咎!”
私自调兵!
还是雁鸣关的将士?
臣子们都惊呆了,靖王怎么敢的啊,这是杀头的大罪啊。
云濯怔怔地看着皇帝,脑袋里面有什么东西,突突地跳,又是尖锐的疼。
他私自调离雁鸣关的将士?
不!
楚闲云告知他,沈皇后和定王逼宫造反是迟早的事,不过雁鸣关的将士将会前来接应,沈皇后和定王不可能成事的。
楚闲云还告诉他:“雁鸣关那边你也不用担心,你师父已经从西北借了部分兵力来,藏身暗处,但凡天鹰圣国的铁骑胆敢杀进来,便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当时他说:“私自调兵是死罪!”
可楚闲云却说:“你师父早些时候便得到了皇帝的密令,要他暗中调兵、秘密入京护驾。”
云濯疑惑:“父皇已经怀疑沈皇后和定王了吗?”
楚闲云回答:“密函上没说,但我猜测他应该不知,否则不至于纵容皇后和定王至此。
“可他又预感有危险,并且提前叫你师父暗中派兵护驾,大概因他是真龙天子,冥冥中有上天庇佑?”
楚闲云甚至还把父皇送过去的密函,以及调兵的龙符给他看,他确定那些确确实实是父皇的东西。
可是现在,父皇说他私自调兵……
密函、龙符、楚闲云,甚至是师父,以及父皇……
究竟哪一环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