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河一直等在内殿,听到云池的话,他立即走出来:“想要牵丝引失效,必须从殿下身上取血入药才行,这段时间以来,王爷受过伤吗?”
云池强忍着对他的怒意,摇头:“不曾!”
柳青河斩钉截铁道:“那就不可能失效,即便失效,也肯定只是暂时脱离药效的控制而已,比如月圆之夜!或者有人对他使用了什么解药,但绝对不能根除!”
又道:“王爷若是不放心,现在可以直接去找皇上,再试验一番。
“反正叶大姑娘即便要去找皇上告状,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过去,她肯定要花时间思考一番再去的。”
云池厌恶地看他一眼,便打算转身离开,这是准备听从柳青河的意见了。
沈皇后又将他叫住:“母后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叶青雪在景州庄子时,由一个叫邢嬷嬷的奶娘照顾长大,她们不是母女但是情同母女。”
沈皇后声音平静,像是在交代即将出远门的孩子,路上注意安全。
但出口的字字句句,全是置人于死地的冰冷。
她道:“母后已经派人将景州庄子里的邢嬷嬷,以及从小与叶青雪交好的人,全部抓了过来。
“你父皇下令处死叶青雪的时候,你便让叶青雪乖乖赴死,叫她不要想着挣扎,否则邢嬷嬷他们就活不成了。”
云池闻言,抬头看向天空,绚烂的晚霞挂在天边,漂亮得近似梦幻,他胸腔中憋着的浊气,终于可以吐出了。
——叶青雪,你会后悔昔日选择废太子,而不是给本王下跪求饶吗?
云池眯了眯眼睛,大步走出暖阁,往御书房而去。
……
叶青雪逃离暖阁之后很久,依旧怒火填胸,沈皇后与云池的对话,始终回荡在她耳边。
不行!
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她已经被云池发现了,他们一定不会放过她。
只有将沈皇后和云池的所作所为,全部告知皇帝,将他们扳倒了,她才能有活路。
而且,她并不仅仅是为了活路,更为了报仇。
父亲的死,云濯的仇,还有上千条无辜的性命!沈皇后和云池都应该用鲜血与性命去偿还!
她等不及了!
一刻都不愿意再等了!
最后一片晚霞落下去,天色开始变暗,宫灯次第点亮,晚风一吹,到处黑影幢幢。
叶青雪正快步往前跑,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她本能地挡开对方,结果发现撞了她的人正是庄信。
“姑娘,已经确定了,”庄信满脑门子都是汗水,见到是她,松了口气。
“此次故意摧毁堤坝的人,乃是定王殿下的人!人我已经带到宫门口了!”
这个消息对叶青雪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先前在暖阁听到沈皇后和云池主动承认,她简直咬牙切齿。
而现在,她咬牙切齿之中,还有振奋:“太好了!我现在就去紫宸殿!你在外边等我消息!”
庄信皱眉,有些忧心:“会有危险吗?殿下命我保护姑娘安全!”
叶青雪目光沉了沉:“会有危险,但事到如今,不置之死地而后生,已经不行了。”
况且为了今天,他们已经准备多日。
暴雨之前,云濯曾经从相思子那里拿到几颗暂时可解“牵丝引”毒性的药丸,藏在皇帝身边小太监那里。
现在叶青雪只需要给那个小太监送消息,小太监就会把药丸偷偷融入茶水中,给皇帝喝下。
这两日皇帝为着水患的事情,不断传召臣子入紫宸殿,商议应对之策。
宫人们忙前忙后地伺候着,不能休息,所以让那小太监暂时给皇帝送融入药丸的茶水,很容易。
叶青雪悄悄在紫宸殿外等着。
见小太监出来,给她打了个手势,表示药丸已经给皇帝吃下了,叶青雪这才松了口气。
紫宸殿内的商讨,已经进行了两三天,不管是臣子还是皇帝,都很疲倦。
叶青雪终于看到臣子们中场出来歇息,她便让小太监去帮她把潘元洲喊过来。
潘元洲看到她,整个人浑身一震,有种血液直往头顶上冲的感觉——因为在此之前,他们已经秘密会见过了。
潘元洲心里清楚,当在这种地方、这样的时间点,被叶青雪喊住的时候,就意味着有大事要发生了。
两人悄悄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说事情,小太监在不远处给他们放哨。
“潘大人这样……这样,再这样,然后我这样……这样……”
潘元洲点头:“好!”
他太郑重了,叶青雪看向他的目光便有些发直,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无法回头了,而且今晚的事情,注定是要以鲜血或者性命为代价的!
所以,眼看着潘元洲转身要走的时候,叶青雪喊住了他。
见潘元洲看过来,叶青雪抿了抿唇,说道:“潘大人,多谢!”
潘元洲微微愣住:“怎么是多谢我?身为朝廷命官,不仅仅应该为百姓谋福祉,也该为无辜惨死的百姓伸冤!
“吃了这碗饭,那不管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也是我应该做的,倒是叶姑娘没有这样的责任,该我多谢叶姑娘才是。”
潘元洲当真弯腰,朝叶青雪深深作了一揖。
潘元洲走之后不久,叶青雪从后门,悄悄进入紫宸殿,而她进入紫宸殿的消息,很快就传到沈皇后和云池耳朵里。
云池道:“看样子她真的是去告状了!”
沈皇后问他:“你去试过‘牵丝引’的药效了吗?如何?”
云池笑起来:“已经试过了,父皇很听儿臣的话,傍晚时候他就听了儿臣的,杖责刘爱卿三十板子。”
……
臣子们还在殿外散心、交谈,而皇帝依旧在内殿休息,怀福正给他按揉太阳穴。
最近他总感觉到疲倦,这样能舒服很多。
潘元洲单独进来求见,皇帝阖着眼睛躺在榻上,慵懒而疲惫道:“潘爱卿有什么事情,不能等会儿再说?”
语气里颇带着几分不悦之色。
潘元洲跪在榻前:“皇上,微臣刚刚得到消息,本次水患原本可以不用如此严重的,靖王爷已经提前带人撤离村民,时间本该来得及,不应该有上千无辜村民被淹死的。
“可结果呢?居然还是死了这么多村民,并非洪水厉害,也并非靖王爷撤离不及时,而是有人蓄意破坏堤坝,让洪水提前爆发了啊!”
皇帝眼睛慢慢睁开,从榻上坐起身来,自上而下看着潘元洲。
“何人蓄意破坏堤坝?何人所为?可有证据?”
潘元洲红着眼眶,愤怒道:“此人正是当今定王殿下,他不仅破坏堤坝,还安排人手暗杀靖王爷!”
潘元洲的声音慢慢变大,并且声嘶力竭地控诉:“定王爷如此丧心病狂,只为了阻止靖王爷救下村民,立下大功,复位太子!”
潘元洲猛地往地上磕头,声音泣血:“请皇上即刻捉拿定王爷,将他问罪,才好给靖王爷和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代”字的话音还没落下,皇帝的脚就已经踹到他身上,直接把潘元洲给踹倒了。
他额头磕在青石地板上,发出“砰”的声响,头晕目眩,他抬手去摸,已经流了满脸的血。
“你身为礼部尚书,你的父亲生前曾是太子师,朕一直很信任你,谁知你竟站队靖王,朕还没死呢,你就要为靖王污蔑朕的另外一个儿子!”
皇帝气得浑身颤抖,怒指着他。
“池儿是朕与皇后的儿子,他什么品行,朕一清二楚,容不得你这般污蔑他!
“你既然效忠于靖王,那就跟随靖王而去吧,看在你故去父亲的份上,朕留你一具全尸。
“来人,将潘元洲拖下去,赐鸩酒!”
帝王震怒,无人敢言,而且最近皇帝很是嗜杀,便是怀福都战战兢兢,外头的侍卫听到皇帝传召,便要入内将潘元洲拖下去。
但是叶青雪先一步进来了。
“皇上,臣女有证人,可以证实潘大人所言不假!”
皇帝视线如刃,直勾勾盯着叶青雪,仿佛随时要把她剐了。
叶青雪却镇定自若,朝他步步走去,在他跟前下跪行礼。
皇帝嘲讽出声:“你也是靖王的人,昔日就是你救下靖王,助他回宫的,别以为朕忘记了。
“你和潘元洲一样,都是为了靖王,想要诬陷朕的池儿!”
叶青雪道:“皇上,是否诬陷,传召证人上殿便可知晓。”
皇帝没有吭声,依旧只是盯着她看,目光沉沉的,像一座山,誓要将叶青雪碾成齑粉。
叶青雪忽然抬眸,看着他,道:“皇上您不肯传召证人,难道是因为偏心定王殿下,不敢直面真相吗?”
“混账东西,居然敢这样和朕说话!别以为你立过大功,朕不敢拿你怎么样!朕这就砍了你的脑袋!”
皇帝噌地站起身,环视四周,寻找宝剑!
叶青雪心头骇然,皇帝竟连人证上殿的机会都不给,他竟这般相信定王,不会做下那等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