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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大宅。

陈元福在宗祠中安居首位,静静地听着手下仆役念着文书。

“大老爷,今日九间米铺收成约莫八千两,城南的天工坊…”

“打住,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吩咐你买的地呢?”

“大老爷,这…家主他未允…怎能…”

“怎么不能?我是长老!还不能做主?”

肥胖手掌捏碎了黄花梨的太师椅…

——

卯时,天光已剌破了夜幕。

城中却无往日鸡鸣犬吠之声。

止有时断时续的哭泣声,掺着粗暴的呵斥声织在一起。

吴仁安在床榻上睁开眼。

目光凝视着窗外那一抹初升的晨曦。

昨夜的思绪仍在脑海中萦绕。

似将散的云雾,似明还暗。

“我要当的魔,不是这样的。”

这句呢喃似仍在耳畔回响。

他侧头看着床头案上的香主令牌,心中百感交集。

吴仁安披衣起身,立于窗前。

眼望着这阳泽城一片死寂景象,心中五味杂陈。

他轻抚额头,只觉那曾经的迷茫已渐渐退去,代之以一种清明。

“我入魔,是为超脱,为自在,而非为摧残这苍生。”

青石墙边挂着的一袭黑袍染着血迹。

月如绣上的下山虎格外凶戾。

起身净面之后,他推开了床头的柜子。

翻出一套布衣。

这是他昨日命人送来的,寻常百姓所穿之物,毫无特异之处。

“今日,我不做香主。”

吴仁安轻声道,指尖轻抚过粗布衣衫。

虽触感远不如平日所着的锦缎,却令他想起了初来此世时的自己。

他换上那布衣随之连气质都随之一变。

镜中人已不再是那令人胆寒的无生教香主。

而似寻常市井走卒,面貌虽清秀,却无甚出奇。

腰间少了那枚令人闻风丧胆的香主令牌。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普通的荷包。

吴仁安在其中放了三十两碎银。

既不少,亦不显眼,恰是寻常殷实之家出门所携。

“今日便去城中走一遭,看看这阳泽城究竟疾苦几何。”

吴仁安从后门悄然而出。

避开了府衙中巡视的教众。

这些教众对他敬畏三分,若见他出行,必然前呼后拥,反倒不便。

一盏茶的功夫后,一位身着青布短褂。

头裹粗布巾的寻常男子自府衙侧门离去。

除却那双深邃如潭的眸子,与微微泛紫的指尖。

几无人能辨出此人近日便是令阳泽城闻风丧胆的无生教香主吴仁安。

阳泽城的街道冷清得可怕。

与吴仁安记忆中的繁华景象判若两地。

偶有行人匆匆而过,个个面黄肌瘦。

吴仁安不信的望了望眸子…却…

尽是些惊恐与麻木。

吴仁安暗自摇头,沿着曾经繁华的大街慢慢前行。

“这便是我等之'道'所为?”

他在心中暗叹,步履不停。

止向城中最大的米市走去。

街巷之中,几个挑着担子的苦力已在忙碌。

看着吴仁安走过,匆匆低头,不敢久视。

街上行人寥寥,远不如寻常城镇的熙攘喧闹。

偶有行人,亦是面黄肌瘦,行色匆匆。

沿街铺面大半紧闭,唯有几家勉强支撑。

却也难掩萧条之态。

吴仁安行至一处拐角,忽见前方人影绰绰。

百余人排成长队,却是一派死寂,无一人喧哗。

“这是何事?”

吴仁安微微蹙眉,缓步近前。

那长队竟是一家米铺门前排的。

吴仁安暗暗观察,只见那些排队之人虽衣着各异,却尽皆面带菜色。

眼中饱含期盼与恐惧。

更令他惊诧的是,虽排队者众,却鲜少有人能真正买到米粮。

吴仁安站在一旁,静静观望。

片刻之后,他便发现了异常。

那掌柜对一些衣着华贵者笑脸相迎。

对贫苦百姓却百般刁难。

不是嫌钱少,便是嫌钱脏,更有甚者,直接呵斥“没钱莫来”。

吴仁安混入队中,静听左右百姓窃窃私语。

方知此铺乃是城中最大米商“广裕昌”,家中颇有背景。

自无生教入主阳泽来。

这米铺便开始囤积居奇,哄抬物价。

掌柜对着一位锦衣男子满脸堆笑。

又是让座又是奉茶,更是从柜台下取出一袋上好的白米。

而对着排队的百姓,却是一副看怪物般的嫌恶表情。

时不时高声呵斥,更有甚者,对着一位年迈的妇人恶声恶气,将其撵走。

“当真是狗眼看人低。”

“如今一斗白米竟要五两银子,这哪是卖米,分明是抢命啊!”

一位中年汉子低声道,声音中满是无奈与愤怒。

“嘘,小声些!让他们听见,连这点米也买不着了。”

旁边一位老者急忙打断,目光惊惧地瞥向那店铺门前的几名打手。

吴仁安心头火起,却强压住怒意,继续排队。

半个时辰后,他终于来到柜台前。

吴仁安冷笑一声,迈步上前。

“掌柜的,米价几何?”

吴仁安装作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拱手笑问。

那掌柜上下打量吴仁安几眼。

见其衣衫虽旧却干净,面色虽瘦却不似饿久的乞丐。

便勉强答道:“白米一斗三两二,糙米一斗二两五,要买快买,不买滚蛋!”

吴仁安微微一怔,这价格已是太平时的五倍有余。

若是寻常人家,怕是卖了家中值钱物件,也买不上几日的口粮。

“三两二?去岁才不过六钱。”

吴仁安皱眉,“何故涨得如此之快?”

“呵,你这乡巴佬懂个屁!”

掌柜呸了一声,“米价涨了就是涨了,买不起滚一边去,别耽误老子做生意!”

“识时务的都知道如今什么行情,不识时务的,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不买就滚蛋!”

吴仁安从荷包中取出银两,拍在柜台上。

“给我来一斗。”

那掌柜接过银子掂了掂。

“这银子成色不足,怕是要添上三钱才够。”

吴仁安心知这是在刁难,但为了不露行迹,还是又添了三钱银子。

“伙计,给这位客官称一斗米。”

掌柜收起银两,对身后一名伙计吩耳语。

“记得用那小秤。”

那伙计会意地一笑,取了一个官秤三分之二大小的秤,开始称米。

吴仁安冷眼旁观,见那伙计又在秤上做手脚。

称出的所谓“一斗”,实则连八升都不到。

“好了,拿走吧。”

伙计将米装入吴仁安带来的布袋中。

脸上挂着虚伪的笑。

“莫不是有人囤积居奇,故意抬价?”

吴仁安继续问道,声音虽轻,却如刀锋般利。

那掌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随即又恢复了那嚣张模样。

“你他娘的什么人,敢来质问老子?告诉你,没有关系,一粒米也别想买到!识相的赶紧滚,否则叫人来打断你的腿!”

吴仁安握紧了拳头,心头怒火渐起。

他强压下心中杀机,转身离去。

毕竟今日是来探察民情,若因一个无知的奸商暴露身份,怕是不妙。

接连走访了五家米铺,情形大同小异。

米价奇高,买卖全凭掌柜好恶。

吴仁安越发确信,这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才会导致如此乱象。

行至第六家米铺前,吴仁安远远地看到一对衣衫褴褛的父子蹲在墙角。

那父亲瘦得如同枯柴。

那儿子不过七八岁年纪,小脸蜡黄,眼中无半点儿童该有的神采。

“爹,我肚子疼……”

那孩童哀求道,声音细若蚊蝇。

“再忍忍,爹去想法子……”

“这米价,比昨日又贵了一成。”

“可是,娘和姊姊都饿了好几天了……”

无言,止无力地拍了拍孩子的背。

吴仁安心头微动,默默跟随父子二人离去。

穿过几道小巷,他们来到城东的一处破旧茅屋前。

吴仁安隐在墙角,见那父亲推门而入。

屋内立刻传来女童的啼哭声和幼妇的抽泣声。

吴仁安悄然靠近,透过窗缝望去。

止见屋内一妇人卧病在床,面色蜡黄,气若游丝。

床边还有两个瘦小的女童,怯生生地望着归来的父亲。

“爹爹,买到米了吗?”

其中一个女童怯怯地问道。

那父亲摇了摇头,声音哽咽。

“米…米又涨价了,咱们的钱不够…”

妇人咳嗽几声。

“当家的,你去当了我那支簪子罢,好歹能换些米面,别饿着孩子们…”

“那是你娘留给你的唯一念想了,怎能当掉?”

汉子握住妇人的手,泪如雨下。

“我再想想法子…实在不行,我去城墙上帮忙修筑,兴许能领些干粮回来…”

那妇人摇头:“城墙上多危险,日日有人摔死,你可不能去…”

吴仁安轻叹一声。

他在茂舍附近寻了一处隐蔽之地,取出荷包中所有银两和刚买的那斗米。

又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裹的糕点,一并放入一个布袋,悄然置于那草舍门前。

敲门三下。

吴仁安迅速隐去,目送那父亲开门。

发现布袋,惊喜交加的模样,心中忽生一丝奇异的温暖。

“这只是杯水车薪,治标不治本。”吴仁安喃喃自语,转身回向城中,“我得查明这米价为何如此之高。”

吴仁安默默离开,心中怒火几欲喷薄。

行至城中心处,吴仁安望见几座高大的粮仓耸立。

奇怪的是,那些粮仓看似满溢,却不见官府分粮之举。

“莫非这便是无生教控制城中的手段?饿其民而使其顺?”

吴仁安心中思忖,暗中查探起来。

他装作闲游,在各米铺间穿行。

暗中记下各铺掌柜的姓名和来往。

“原来如此!”吴仁安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这城中大半米铺,都与陈家有关,故意囤积居奇,哄抬物价。而今更是欺压百姓,敛财无度!”

这一发现令吴仁安心中的怒火愈发炽盛。

他转身向那最初的“广裕昌”米铺走去,心中已有定计。

临近米铺,止见一位老妇人正被那掌柜训斥着。

“没钱就滚!耽误我做生意!”

掌柜满脸不耐,挥手驱赶。

那老妇战战兢兢,泪如雨下。

“老身只差一钱银子…求掌柜行行好,少给些也成…”

“滚!”掌柜怒喝一声,竟是一掌推去。

将那老妇推倒在地。

四周百姓见状,无不侧目。

却无一人敢上前相助。

吴仁安眸中寒光一闪,大步上前。

将那老妇搀扶起来。

“多谢恩公…”老妇颤声道谢。

吴仁安面色平静。

从荷包中取出一钱银子,递给老妇:“去买你的米吧。”

老妇千恩万谢,接过银子,欲上前购米。

那掌柜却冷笑一声:“方才不是说了吗?米已售罄,概不出售!”

“可我明明看到里面还有许多米…”

老妇颤声道。

“看到又如何?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掌柜冷笑道,“窝囊废穷鬼,没钱就别来添乱!”

此言一出,吴仁安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

他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中窜出来似得…

“方才你可不是这般说的。”

那掌柜先是被吓的一激灵…

又上下打量吴仁安一番,见他衣着普通,更加肆无忌惮。

“你又是哪来的穷鬼?趁老子心情好,滚远些!”

“这位老人家,你且先在一旁歇着,待我与这位掌柜说道说道。”

他轻声安抚老妇,随后转向掌柜。

“人言'米为命根',你却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可知罪?”

“呸,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管闲事?你算老几?老子卖米,爱卖给谁就卖给谁,犯着你了?”

“管你是谁!在这阳泽城,还轮不到你一个穷酸来放肆!”

掌柜叫嚣道,“我告诉你,老子背后有陈家撑腰,陈家又有无生教做靠山,你敢惹我?”

“无生教做靠山?”

吴仁安眼中寒芒愈盛,“那便看看你的靠山,是否能护得住你!”

话音未落,吴仁安已如鬼魅般欺身上前。

一手探出,精准地扣住掌柜的咽喉。

那掌柜未及反应,便觉喉间如铁钳扼住,窒息感瞬间袭来。

“那我看看你的靠山可保的住你!”

吴仁安五指渐渐收紧,手上青筋暴起,眼中冷意如冰。

只听“咔嚓”一声,那掌柜的颈骨已被捏碎。

整个脑袋竟被硬生生扯将下来,血如泉涌,洒在青石板上。

“啊——”

围观百姓中,不知谁惊呼一声,随即人群如潮水般向后退去,脸上尽是恐惧。

吴仁安提着那掌柜的头颅,面无表情地环视四周。

“我乃无生教香主,吴仁安!”

他从怀中取出香主令牌。

“奸商害民,杀无赦!即日起,米价恢复太平时水平,违者皆如此下场!”

将那头颅掷于地上,一脚踢出。

红黑内气裹着红白之物飞溅。

店内几名伙计,无不面如土色,双腿发软。

吴仁安转向那几名伙计,喝道:“尔等可听明白了?”

“明…明白…”伙计们战战兢兢,跪伏在地。

“明白?我看还没明白!”

又擒过方才的秤米伙计,一爪穿心。

“即刻开仓放粮,按一两六钱一斗售卖,不得有误!”

吴仁安命令道,“若有违令,杀无赦!”

伙计们连连叩首应是。

“城中所有米铺,都传我之令,米价恢复太平时水平。若再有囤积居奇,哄抬物价者,杀无赦!”

吴仁安说罢,随手将人群中正被吓的发抖的富商抓死,转身离去。

身后人群如潮水般分开,无一人敢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