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帮汉子的吆喝声收紧了码头漕工的步子。
一身士子打扮的清秀人影斜倚在茶楼的梁柱边上。
“鸡鸣闸口月悬弓,纤缆缠腰踏朔风。
百里冰霜凝铁臂,千钧粮货压弯篷。
挨帮共吼号声壮,解缆齐扛步履雄。
莫道漕船行似箭,人间苦力是艄工。”
“先生大才!”
“传下去,今日码头苦力发两份银钱。”
“先生仁慈!”
最后一抹红光把云霞烧得通红,似是天空在燃烧。
天边的晚霞如同一幅泼墨山水。
层层叠叠地染红了半边天空。
阳泽城的街道上,行人渐稀。
各家各户的灯火次第点亮。
如同繁星落入人间。
戌时的钟声悠悠响起。
吴仁安放下手中的药杵,抬头看了看窗外渐暗的天色。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师父,我整理好了。”
杨镯站在一旁,轻声说道。
她眼里带着一丝疲惫和好奇。
她今日总觉得师父有些不同。
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吴仁安点点头,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布袋,递给杨镯:“今日辛苦了,这是你的工钱。”
杨镯接过布袋,掂了掂。
杨镯愣住了,手中布袋的分量让她不敢相信:“师父,您是不是给错了?这比往常…”
“你做得好,应得的。”
吴仁安语气平淡,眼神却不自觉地瞥向房门,“今日你先回去吧,明日晚些来也无妨。”
杨镯犹豫了片刻,似有所觉,却又不敢多问。
她默默收起钱袋,向吴仁安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待杨镯离去,吴仁安将门闩轻轻落下。
转身走向内室。
靴子踏在青砖上,找回了一丝真实。
他轻叩房门,声音低沉而温和:“月如,可要出去走走?”
房门轻启,月如怯生生地站在门后。
她已换上了杨镯买来的衣裳,一袭淡青色的长裙,衬得她肤若凝脂。
那原本枯黄的发丝经过清洗,如今乌黑顺滑。
只是仍用那根粗糙的木簪随意挽起。
“这…这样可以吗?”
月如低垂着眼帘,声音轻如蚊蝇。
吴仁安看着眼前的女子,一时竟有些恍惚。
他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很好。走吧,带你去看看这阳泽城的夜市。”
月如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却又很快被忐忑取代:“我…我可以出去吗?主人从不许我…”
“你不必再称…为主人。”
吴仁安没等她说完便出声阻止,语气中压着火气:“你已经自由了,想去哪都行。”
月如怔了怔,眼中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她轻轻点头,小心翼翼地跟在吴仁安身后。
如同一只受惊的鹿儿。
夜幕低垂,星辰初现。
吴仁安带着月如穿过几条幽深的巷子,来到了阳泽城东的河畔。
这里是城中最热闹的夜市,沿河两岸,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河面上,点点灯火如同流动的星辰,那是游船上的灯笼。
那点点灯光映在水面上。
与天上的星光交相辉映,分不清哪是天上的星,哪是人间的火。
“好…好美。”
月如站在河畔,望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轻声惊叹。
她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如同一个初生的婴儿,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的绚烂。
吴仁安站在她身旁,看着她那充满惊奇的眼神。
心中忽然涌起一丝莫名的情绪。
他轻声道:“这就是阳泽城的夜市,每到夜晚,这里便热闹非凡。”
她幼时跟着母亲来过…
月如点点头,目光在各个摊位间游移,不知该看向何处。
那些琳琅满目的货物,五彩缤纷的小玩意,香气四溢的食物,都让她目不暇接。
“想看什么,便去看吧。”
吴仁安轻声说道,“想吃什么,便去尝尝。”
月如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她的步伐轻盈而谨慎,如同踩在薄冰上。
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跌落。
吴仁安跟在她身后,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身影。
他看着月如在各个摊位前驻足。
看着她那充满好奇与惊奇的眼神,心中忽然感到一丝温暖。
月如的目光被一个卖糖人的摊位吸引。
老人正用细长的铜勺舀起糖浆,灵巧地在铁板上勾勒出各种形状:龙、凤、蝴蝶…那琥珀色的糖浆在火光中流转,如同魔法般变化着形状。
“要…要一个吗?”吴仁安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糖人,轻声问道。
月如回过神,连忙摇头:“不…不用了。”
那眼中却满是渴望。
吴仁安没有多言,走到摊位前,掏出铜钱:“来两个,一个蝴蝶,一个龙。”
老人笑呵呵地接过钱:“好嘞,仁安堂的郎中…稀客啊!”
他熟练地舀起糖浆,在铁板上勾勒出形状。
很快,两个精美的糖人便做好了。
老人将其递给吴仁安:“郎中,您和这位姑娘慢用。”
吴仁安接过糖人,将蝴蝶形的递给月如。
月如小心翼翼地接过,看着那透明的糖人。
眼中满是惊奇。
“尝尝吧。”吴仁安轻声说道。
月如轻轻咬了一口,甜蜜的滋味在口中弥漫。
她的眼睛顿时明亮起来。
那一刻,她的脸上露出了纯粹的喜悦。
就如同一朵在阳光下绽放的花。
吴仁安看着她,心中忽然涌起一丝暖意。
他想起了师父曾经的教诲:“医者,当存仁心。”此刻,他似乎懂了一些。
吴仁安看着她那甜蜜的笑容,心中忽然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付了钱,然后带着月如继续向前走去。
夜市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月如跟在吴仁安身后,时不时地停下来,看看这个摊位,瞧瞧那个货物。
她的眼中充满了好奇与惊奇,如同一个初次踏入人间的仙子。
“这是…什么?”她停在一个卖面具的摊位前,指着一个狐狸面具,好奇地问道。
“面具。”吴仁安简短地回答,“戴在脸上的。”
月如轻轻拿起那个面具,小心翼翼地戴在脸上。她转过头,看向吴仁安,眼中闪烁着调皮的光芒:“我…好看吗?”
吴仁安看着她那戴着狐狸面具的样子,心中忽然涌起一丝笑意。
他点点头,轻声道:“好看。”
月如闻言,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她摘下面具,轻轻放回摊位上,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吴仁安跟在她身后,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身影。
他看着月如在各个摊位前驻足,看着她那充满好奇与惊奇的眼神。
心中忽然感到一丝温暖。
“这是什么地方?”月如停在一座精致的阁楼前,抬头看着那高高的门楣,好奇地问道。
吴仁安抬头看了看,那是城东最有名的玉器殿,门楣上“玉赏斋”三个大字熠熠生辉。
“玉器店,卖玉器的地方。”吴仁安简短地回答,“想进去看看吗?”
月如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两人走进玉器殿,一股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
门口的炉子就燎着缕缕檀香味儿。
殿内陈列着各种精美的玉器。
在灯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月如走在玉赏斋内,目光在各种玉器间游移,不知该看向何处。
那些精美的玉佩,华丽的玉镯,精致的玉簪,都让她目不暇接。
她停在一个展示玉簪的柜台前,目光落在一支精致的玉簪上。
那是一支白玉簪,簪头雕刻着一朵盛开的莲花。
莲花中央镶嵌着一颗小小的红宝石。
如同一滴晶莹的露珠,落在莲花上。
“喜欢这支簪子?”吴仁安走到她身旁,轻声问道。
月如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喜爱的光芒。
但很快,她又摇了摇头,低声道:“太贵重了…”
吴仁安没有说话,只是转向柜台后的店员,指了指那支玉簪:“这支簪子,多少银两?”
店员是个中年妇人,看了看吴仁安。
又看了看月如,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这位公子好眼光,这支簪子是我们玉器殿的镇店之宝,名为'莲心',寓意纯洁无暇,价值五十两银子。”
吴仁安没有犹豫,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拍在柜台上:“就要这支。”
月如惊讶地看着吴仁安,眼中满是不可思议:“这…这太贵重了…”
吴仁安没有回答,只是接过店员递来的玉簪,转向月如。
他轻轻取下她头上那根粗糙的木簪,将那支名为“莲心”的玉簪插入她的发髻中。
“很适合你。”他轻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
月如站在那里,不敢动弹。
只能感觉头上的玉簪微微发凉,却又带着一丝温暖。
她的眼中泛起一层薄薄的云雾,不知是喜悦还是感动。
吴仁安看着她那泛着泪光的眼睛,心中忽然涌起一丝愧疚。
他想起那夜在废宅中的疯狂。
想起自己的兽行,心中不由得一阵刺痛。
“走吧,还有很多地方没有看呢。”吴仁安轻声说道,转身向外走去。
月如跟在他身后。
玉指轻轻抚摸着头上的玉簪,眼中满是感动与喜悦。
她的步伐比之前轻快了许多,如同一只获得自由的小鸟。
吴仁安手腕处突然内聚了一股夜叉决的内气。
生生将那块木头随手刮的簪子握在手中。
轻轻一捏,那簪子碎成细小的碎片,随即落入了河中。
河水在夜灯的照耀下,波光粼粼,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两人走出玉器店,继续在夜市上漫步。
月如的目光不时地落在各个摊位上,但更多的时候,她的目光是落在吴仁安的背影上。
那高大的身影,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可靠。
“吴…吴大夫…”她轻声叫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
吴仁安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怎么了?”
月如低垂着眼帘,手指轻轻抚摸着头上的玉簪,轻声道:“谢谢你…给我自由,给我名字,还有…这支簪子。”
吴仁安看着她那低垂的眼帘,心中忽然涌起一丝柔软。
他轻声道:“不必言谢。”
正当两人站在那里,周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人群向一个方向涌去,似乎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生什么事了?”
月如好奇地问道,踮起脚尖。
张目想要看清楚远处的情况。
吴仁安皱了皱眉,拉着月如的手,向喧哗声的方向走去:“去看看。”
两人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一个空旷的地方。
那里,一群身着青衣的混混正围着一个白衣青年,叫嚣着什么。
那白衣青年背对着吴仁安和月如,但从他那挺拔的身姿和白色的绸衫上绣着的鹤纹来看,应该是白鹤武馆的弟子。
“白鹤武馆的小子,今天你走不了了!”
一个青衣混混叫嚣道,手中挥舞着一根木棍。
白衣青年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那里,双手背在身后,姿态从容。
“打!”一声令下,十几个青衣混混一拥而上,向白衣青年扑去。
白衣青年终于动了。
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身形如鹤舞九天,。
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
“白鹤亮翅!”他一声轻喝,双臂如鹤翼般展开,将两个扑来的混混击飞。
“白鹤点水!”他的脚尖轻点地面,身形如鹤般轻盈。
避开了几个混混的攻击,同时一脚踢在一个混混的胸口。
生生将其踢飞数米。
“白鹤啄食!”
他的手指如鹤嘴般尖锐,直刺一个混混的咽喉,那混混顿时倒地不起。
白鹤拳,果然名不虚传。
那白鹤张炜将一套大路货创出这般功夫,也是个人物…
月如站在吴仁安身旁,看着那激烈的打斗。
不由得紧紧抓住吴仁安的衣袖,眼中满是惊吓…
吴仁安看着那弟子的招式,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那白鹤拳路数纯正,招式凌厉,显然是下过苦功的。
只见那弟子身形飘忽,如同一只在风中翱翔的白鹤。
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如同刀锋般锐利。
一个混混从背后偷袭,挥刀向弟子的后背砍去。
弟子似有所觉,身形一侧。
那单刀擦着他的衣袖划过,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但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手一拳。
正中那混混的胸口。
那混混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飞出数丈。
重重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好一个白鹤武馆!”人群中有人喝彩道,声音中满是钦佩。
那弟子越战越勇,拳脚如风,招式凌厉。
很快,十几个混混都被他打倒在地,呻吟不止。
最后,只剩下那个疤脸混混。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同伴。
眼中满是惊恐和不敢置信。
“你…你…”他指着白鹤馆弟子,声音发颤。
白鹤馆弟子冷冷地看着他,双手再次抱拳:“白鹤武馆,向来行侠仗义,绝不容忍尔等为非作歹!”
那疤脸混混转身就跑,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白鹤馆弟子看着逃跑的混混,没有追赶。他转身向围观的众人抱拳致意:“惊扰诸位了。”
然后,他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松。
走出的每一步都充满了自信和力量。
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下地上呻吟的混混。
吴仁安看着白鹤馆弟子离去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他…好厉害。”月如轻声说道,眼中满是惊叹。
吴仁安淡淡地点头:“白鹤武馆,在阳泽城也算是名声不错的武馆。”
这八式鹤拳在他们手上也是玩出了花。
吴仁安自付鹰爪功凌厉,可论灵动却是不如这鹤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