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宁和柴晏清对视了一眼,同时冒出来四个字:歪打正着?
柴晏清扬眉而笑,难得有了几分畅快:“可见天意如此。”
结果清阳道长微微一愣,脱口而出:“你竟不是觉察了?”
祝宁悄悄看了一眼柴晏清,心道:如果柴晏清早就知道了,只怕他早就提审小乞丐了,哪里用等到现在。
不过,那么多人都在,谁也没有觉察不对劲。就是她自己虽然觉得有些违和,也没多想,怎么就能怪柴晏清呢?
柴晏清也是十分坦然,“那倒不是。我只是怕杀人灭口。而且想着或许他还看到过 别的——”
反正大理寺也不在乎给人几个麦饼吃。
清阳道长听完这话之后,神色简直是复杂。
他看着柴晏清,半晌都没有说话。
柴晏清倒是很干脆道谢:“多谢你的指认。不过,既然天道在此,你又何必再挣扎。”
清阳道长看上去不是很想说话。
柴晏清就看向了阿箬:“所以,那个小乞丐是你的阿兄?你们相认了吗?”
阿箬也是刚知道这个事情,这会儿脸上都是不可置信。但反而她忽然又释然了:“怪不得没有人来看我们一眼。”
不是阿兄狠心。
而是阿兄也被抓了。
柴晏清笑看阿箬:“既是一家子都在这里了,那便实话实说。没有亲手杀人的,我或可以从轻发落。”
祝宁一听就知道,柴晏清是在给阿箬画大饼呢。
他每次忽悠人的时候,总是喜欢用大拇指摩挲食指的手指尖。
但这种大饼的效果显然是很好。
毕竟都走到这一步了,其实这个大饼是真是假,他们也没有机会去验证,只能宁可信其有。
阿箬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清阳道长,才道:“是我阿兄。我阿兄当时被父亲送走,买了个下人的孩子替死。”
“只是阿兄离开后,生了一场大病,醒来之后,慢慢的就发现他不再继续长高。一切……都好似停滞在那一年。”
“谁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看了许多大夫,吃了许多药,也没有任何效果。”
阿箬苦笑:“何家是真的断子绝孙,再无希望了。”
祝宁:……所以何学博将孩子送走,就是为了继承香火啊?
不过,男人这样想,似乎没什么奇怪的。
真正让人觉得心底恐惧的,是女人们也这样想。
阿箬继续往下说,不敢多看一眼清阳道长:“薛惊和阿兄汇合之后,就将阿姊救了出来。还有……我。”
“当时,阿姊已遭遇了许多磨难。”阿箬声音苦涩而心疼:“我也是被农户收养。”
“薛惊让阿姊继续学才艺。却教我武艺。”
“薛惊和阿兄商议,要报仇。”
“阿兄就像鬼迷了心窍,竟然事事都听薛惊的。薛惊说,不能暗中杀了他们,那太便宜他们了。要让世人知道,他们犯了什么错。”
“于是,他让阿姊和我,接近了冯三郎。”
“最初,我也以为他是想报仇。可事实上,我和阿姊后来才发现,他……是想要冯三郎手里的一个东西。”
“他让阿姊和我帮他找。”
“我们一直没找到。所以也就一直没动手。直到第二日就要被送去安阳侯府了,阿姊就和我商量,必须要动手。”
“当时虽然还没找到那东西,但我们已经知道冯三郎偷藏东西的地方了。”
“所以,我和阿姊就决定冒险一回。”
“阿姊带着我去找冯三郎。然后将窗户悄悄打开。而我半夜再潜入进去杀人。”
“冯三郎被喂了安神药,轻易不会醒来。所以,我根本不用担心被他发现。潜入屋内后,我给冯三郎闻一闻提神的药膏后,趁他迷迷瞪瞪,混沌不清醒的时候,引他走到屋中央,再一刀结果了他。”
阿箬说起这些,不知是不是有些紧张,人都有些微微地颤抖。
“最后再翻窗出去。等到第二日阿姐来的时候再关上窗户。”阿箬低下头去:“这样一来,神不知,鬼不觉。”
“我们又用一样的方法,杀了安阳侯。只是杀安阳侯,不再是我和阿姊两人安排,还有薛惊的安排。我阿兄……就是帮忙传递消息。每次我出府买东西,阿兄就会在巷子口等我。我便假装好心,给他一个麦饼。”
“字条就藏在篮子底下,阿兄会趁机拿走。等我买完东西回来,他便跟我说几句话,用暗语告诉我们还要做什么。”
阿箬说完了,颤抖也慢慢止住了。她偷偷看柴晏清,仿佛在观察,看柴晏清能不能说话算话。
柴晏清沉吟片刻,道:“阿箬,伸出你的手来,让我瞧瞧。”
祝宁也想瞧。
习武之人的手是不一样的。
哪怕保养很久了,也依旧掩盖不了因为常年发力而变得粗大的关节,以及曾经长过茧子而变得微微有些不一样的肤色。
阿箬一愣。但都来不及迟疑,就被闻毅捉住双手给柴晏清瞧。
然后,祝宁就见阿箬猛地握紧了拳头。
祝宁心头轻叹一声。
此地无银三百两啊。阿箬她撒谎了。
杀人者,只怕还另有其人。
柴晏清笑了一笑,也不问阿箬,只看向清阳道长:“不如清阳道长替我解惑?”
清阳道长看了阿箬一眼,缓缓开口:“阿箬阿筝,乃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当年何家出事,来不及将两人都安顿好。只送走了一个,另一个,则是充作官奴。”
“阿筝被送至一个庄户人家家里,那家人拿了钱,却黑了心,阿筝吃不饱,还要干活。干不好,便得挨打。在我找到她之后,阿筝用一把破镰刀,杀了那家人。而后来,阿筝又习了武。”
“我帮他们兄妹团聚后,便一同商议报仇。阿筝主动说,要手刃仇人。”
“她们二人长得一模一样,所以,两人跟在云笙身边,一人在明,一人在暗。杀冯三郎时,是阿筝躲在冯三郎屋里。杀了人后,等众人过去看的时候,伪装成也过来看情况的阿箬,跟在云笙身边。而阿箬,则是在跟云笙进了院子后,趁乱悄悄离去。”
“其实就是个障眼法。”
清阳道长笑了笑:“这样一来,谁都看得到是阿箬是跟着云笙过去的。”
“就是闹鬼的事情,也是阿筝做的。有阿箬在云笙身边,谁能想到,这个事情还和云笙她们两人有关?”清阳道长表情近乎得意,看了一眼柴晏清:“柴少卿也上当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