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丰年听到三皇子的话,顿时落泪:“末将替苏大龙和五百将士多谢三皇子体恤。”
三皇子翻身下马,徒步向着已经成为废墟的小关城墙下走去,众人赶紧跟随。
三皇子朗声道:“拿酒来!”
张丰年的下属和三皇子亲卫都将酒囊递了过来。
三皇子看了一眼,将两种酒囊都接了过去。
“想必各位将士常年在边关保家卫国,喝惯了军中烈酒,本皇子带来的御赐之酒虽然甘甜,却嫌绵软。那就请诸位将士先饮御酒,再饮烈酒。”
三皇子举起酒囊拱手道:“请!”
而后将御酒均匀的洒在地上,又将军中烈酒洒在地上。
张丰年带来的众将士全都感动落泪。
他们从未见过哪个皇子如此看得起他们这些普通军士的。
如今三皇子竟然以皇子之尊,亲自为苏大龙这种芝麻小官和五百将士敬酒,还官升三级,追加三年俸禄且不计入抚恤金,那以后他们这些芝麻小兵若是也像苏大龙一样立下大功死去,也将会被厚待。
这件事若是在军中传开,以后他们这些普通军士也不用担心死后会被人遗忘,家人失去依靠,甚至被克扣抚恤金。
若是能官升三级追俸三年,再加上抚恤金,家里人一定可以过几年安生日子。
那些钱就算置办几亩良田,再买头牛,也还有剩,家里人有了依靠,他们倒也死得值了。
又走了一百多里,来到一处小山谷中,三皇子再次勒马停下。
“这里应该是来仙谷,飞骑尉杨海东率一千轻骑阻击南越大军的地方。”
张丰年上前恭敬道:“正是!”
三皇子道:“拿酒来!”
属下已经点燃三炷香递到三皇子手上,三皇子对着来仙谷拜了三拜,将香插在地上,以酒祭奠死在这里的英灵。
一路上,行军五百里,路过六处曾经发生过小股守军宁死不屈抵挡南越大军的战场,三皇子全都凭借在皇宫议事时听到的简短描述,根据离开苍郡的距离和地形地貌判断出是哪场战役的发生地,死的是哪位将领?死了多少人?并且一一下马祭拜。
这令一路随行的五百南疆守军震撼不已。
从未有听过任何一位皇亲国戚如此将他们这等普通军士放在心上,更遑论尊重。
可是三皇子却恭恭敬敬,在每一处战场说出将领的名字,甚至是从七品的小官。死亡人数是多少说的十分准确,没有漏掉一个无名小卒。
这样的皇子就算是放在史书里也恐怕找不到。
反观太子,跟眼前的三皇子相比,真的是天差地别,云泥之分。
三皇子以皇子之尊祭拜普通军士的仁义,令所有军士感动,心怀普通军士的胸怀也让所有军士深深折服。
临近子时,众人终于抵达吕子林重新收复的梧县。
一进军营,三皇子来不及洗漱修整,直接就去寻找太子。
“贤文拜见皇兄!”
太子本已睡下,得到近卫禀报十分不悦,看着三皇子一脸嫌弃,打着哈欠赖洋洋道:“什么事啊?都这么晚了,你也奔波劳累一天了,有什么事不能明早说吗?”
三皇子一脸严肃道:“听说大哥明日要率军攻打广信县,三弟我不得不来劝大哥。”
“哎呀,我当是什么事?不就是攻打个南疆小城嘛?你劝什么劝?我军不到半个月收复失地六百里,士气正盛,不趁此机会多占几个城池好好让南越国长长记性,难道要忍气吞声,任由他们休养生息卷土重来吗?”
三皇子皱眉道:“大哥,三弟知道你是为国着想,可你也知道,太子领兵乃是大忌,尤其我们现在身在边关,你身为太子私自调用边关守军,越过父皇直接向南越开战。且不说万一失败令国威大损,你将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天下黎民和满朝文武,就算胜了,也会被人弹劾越俎代庖,想让父皇退位的闲话。”
“怕什么?我大虞军队不到半月收复失地六百里,打一个小小的蛮夷小城怎么会失败?况且打了胜仗,扬我国威,本宫身为太子为国立威,有何不对?谁敢弹劾本太子?”
三皇子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大哥,南越国地处南疆,山高林深,且地域广袤,宜教不宜攻。倘若我们此时大举进攻南越国,势必会损失惨重,得不偿失……”
“够了!梦茹果然说的没错,你们平日里对本宫恭恭敬敬,其实一个个都恨不得将本宫赶出东宫,让父皇重立储君。不就是怕本宫立下大功,以后再难扳倒本宫吗?亏本宫平日待你心诚,你却与本宫貌合神离,包藏祸心,一直想算计本宫。”
三皇子急道:“大哥,你在说什么啊?”
“够了!本宫累了,明日一早还要点兵卯将,整军出兵,没功夫在这听你瞎扯,滚出去!”
“大哥,我何时与你貌合神离,想过要害你?”
“滚……”太子下令,立刻有近卫过来送客。
三皇子无奈,知道若是不走,下一刻便会被近卫强制架出去,不由叹气,拂袖而去。
三皇子出了太子寝室,又快速赶往吕子林的卧房。
“下官拜见三皇子!”
“吕将军快快请起。”
“三皇子舟车劳动,为何不好好休息,深夜来找下官所为何事?”
“明人不说暗话!吕将军,我可就开门见山了。”
“三皇子直言!”
“关于明日出兵攻打广信县一事,我想请你与我一起阻止太子。”
吕子林一听,顿时眉头舒展,朗声道:“下官也正有此意。”
三皇子道:“吕将军,既然我们不谋而合,还请说出你的想法。”
吕子林皱眉道:“没错,下官是率领南疆守军半个月收复失地六百里,但这是在我们的地盘上,与进攻广信县则又是另外一回事。南疆山高林密,地势复杂,广信县外有两处林木茂盛的小山,此时正值三伏,天气暑热。南越长标兵,人人手持小盾和标枪,轻装简行又十分耐热,看似粗鄙实则非常适合高山密林作战。他们的短弓虽然制作粗糙,箭矢短小,不及我军长弓重矢射的远,杀伤力大。但是在高山密林之中,长弓反而受限,短弓却又轻又快,对于熟悉地形的南越士兵来说大大提高了机动性和灵活性。我军人人带甲,装备精良,可进入高山密林之中,弯弯折折,爬坡下山极易疲惫,长弓长枪在密林之中也难发挥优势,而南越人的短弓小箭虽然射程短,力道不足,但是有密林做掩护,近距离伏击很容易避开甲胄射中眼口咽喉这些要害和双腿,加上他们装备轻便跑的又快,小箭用完,只需一柄匕首就可在半个时辰内再做数十支小箭,持续作战能力也远胜我军。近战他们的标枪和小盾也比我们的大盾和长矛更灵活,在密林中不容易磕碰还攻防兼备。所以密林作战我们真的没有一点优势。”
三皇子点头:“这些在往年吕将军的战报和奏折中多有提及,本皇子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极力反对此次攻打广信县。并非是我军害怕南越军队,而是用兵之道在于扬长避短。此时正值三伏,天时地利人和皆有利于南越,收复失地优势在我,可进攻南越却毫无优势。若是等到三九寒冬,草木枯萎,天气凉爽,我军兵多将广,装备精良的优势才能发挥;不熟悉地形,跑不过南越士兵的劣势才能避免。大不了放火烧山,以逸待劳,可省去多少士兵伤亡?又可缩短多少战时,节省多少开支?”
吕子林点头道:“三皇子所言极是!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