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河南岸,宋军大营
“将军夜深了,我再给您重新打一盆热水吧。”一名看不清面容的亲兵打扮的青年半弓着身子走进了刘平的帅帐之中。
“也好,那就辛苦你了。”手中拿着一本《春秋》的刘平头也没抬,只是随意应付了一句。
“能为大人分忧是我们的福气,何来辛苦一说。如果大人实在过意不去的话,那就拿命来还吧。”刚刚还恭顺无比的亲兵先是一把将手中带水的木盆狠狠朝毫无防备的刘平掷了过去,接着从小腿抽出了一把寒光粼粼的狭长匕首,足下轻轻一点,使了个蜻蜓点水,如恶鹰扑食般直直杀向了刘平的咽喉。
“好小子,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喝。”生性警觉的刘平反手抄起桌上的砚台就扔了出去,碰的一声就击落了木盆。然后一个鲤鱼跃龙门利落的躲过了青年刺客的凌厉攻击。
“老家伙可以呀,难怪给我们汗王当成心腹大患。”一击未中的刺客舔了舔嘴唇,再次挥刀攻了过来。
“原来是西夏狗啊,我说怎么闻到了一股羊膻味。”刘平故作嫌弃的扇了扇鼻子,从腰间解下一把软剑挽了个剑花,从地上一跃而起,也朝着那名刺客攻了过去。
一时之间大帐之中的二人打的难解难分,兵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杀人的刺客刀刀狠辣,招招紧逼,反击的老将剑剑阴险,式式要命。你来我往,兔起鹘落,这两人不觉间已经交手了不下三十余次。
“忒,老家伙有两下子,我可要动真格的了。在刘平手中丝毫没有讨到便宜的刺客啐了一口唾沫,眼底闪过一抹疯狂。
“就凭你一个区区夏狗,也想拿下老夫,真是痴心妄想。”在察觉到刺客异常的神情之后,刘平暗自提高了警惕,手上的剑招也逐渐凌厉了起来。在这一刻他手中的那柄银光闪闪的软剑,就好像是活一条活了过来的蛟龙,在他的掌心、周身来回游弋盘旋, 一招一式,精妙无比,看似平平无奇却是杀机重重。
“呃~~”
“卑鄙无耻的宋人,伟大的长生天是不会放过你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伤口的刺客怨毒诅咒着把他逼到墙角的刘平,一双眼睛更是恨不得把刘平撕碎。
“快省省吧,留着力气去阎王爷那里忏悔吧,你们的狗屁长生天可管不到我的头上。”不屑的撇了一眼这个死到临头还在嘴硬的刺客,刘平直接使出了他的杀招。
“醉八仙剑,去。”
刘平再次欺身而上,一柄软剑在他的手中神出鬼没,每一招一招都招中套招,式中藏式,剑光疾起,剑招倏变,招招刺向关节要害。
“嗖”
“呃~~”
“噗”
刘平转身使了一招仙人敬酒结果了这名刺客,却不曾想这个家伙居然还带了袖弩,临死反扑之下,含怒射出一箭,直接射到了刘平的左肩。
“到底还是老了啊,不大中用咯。”将软剑在已经死透了的刺客身上擦了擦,刘平捂着左肩的伤口,重新坐回来了椅子上,开始慢慢拔出弩箭,给自己处理伤口。
“咚咚咚咚”
“三更半夜的,哪里来鼓声?不好是敌袭!”反应过来的刘平顾不上左肩还在渗血的伤口,蹭的一下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几步来到大帐门前,一掀帐帘撩搭手往外看去,就只见只整个宋军大营之中,木制的营栅,还有大营周围树林、茅草,已经烧成了一片火海,熊熊大火直冲天际,延河的南北两岸更是被漫天红光照耀如同白昼一般。
“好一招声东击西,好一招釜底抽薪呐,看来是本官小看你了,李元昊。”看着眼前的熊熊火光,刘平牙齿咬的咯嘣作响,整个指甲更是直接陷进了肉里,他不得不承认,李元昊这一手确实玩的漂亮。
“启禀将军,李元昊四路大军一边进攻一边放火,八门金锁阵已经快要抵挡不住了,请您速做决断。”一名嘴唇干裂,身上脸上皆是黑烟的宋兵从大营方向急急忙忙的来到了刘平面前,语气焦急。
“本官知道了,结阵,迎敌。”回身从兵器架手中取下了长枪,此时的刘平反倒冷静了下来。平静对这名士兵下达了军令,倒提着手中的银枪直接利索的翻身上了马,望向李元昊亲自率领的这支大军,目光冰冷,就和他当年一人一枪杀进土匪窝的眼神一模一样。
“喏。”这名小兵也似乎被主帅的情绪所感染,冲刘平抱了一拳后,从地上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冲向大火之中。
“将军有令,结阵迎敌。”
“将军有令,结阵迎敌。”
在刘平身边仅剩的三千人马重新聚集到了帅帐的周围,在他有条不紊的指挥下结成了一个利于防守的圆筒阵,每名宋兵的目光之中都带着一丝决然,静静等待李元昊大军的到来。
“咔哒咔哒”
在一阵隆隆马蹄声和天撼震喊杀声之中,一手执萱花大斧,浑身浴血的的野利遇乞领着一万五千铁骑从大营西边杀了过来,马上挂着两颗首级,把犹在滴血的一杆一枪扛在肩上的阿里奇从大营的东边杀了过来,而一身黑色铁甲,微眯狼目的李元昊,则是带着擎着大刀的拓跋,以及手持双锏的独孤文礼亲自率领着三万铁骑从正面打了进来。
“驾驾驾,吁,呵呵呵,刘平将军,别来无恙啊。”战马之上一身黑色铁甲,右手执剑的李元昊嘴角微翘,就像多日未见老友一样,熟稔的和刘平打着招呼。
“多谢李头领关心,本官身体好得很,在攻破兴庆府之前还死不了。”刘平虽然常年带兵,嘴上的功夫却也没有落下,仅仅几句话下去就戳到了李元昊的痛处。
“哦?既然刘将军如此自信,那朕就拭目以待了。”李元昊心里被刘平气的半死,面上却未显露分毫,甚至于嘴角的弧度都没下降半分。
“不敢有劳李头领费心,您还是多关心关心您的门牙吧。”刘平从背后取下了震天弓,拿在手中冲着李元昊粲然一笑。
“冥顽不灵,朕倒要看看你的脑袋是不是和嘴一样硬。独孤将军,替朕去教教刘将军待客之道。”笑容依旧未减,李元昊的话语之中却是多了几分冷意。
“喏。”早就跃跃欲试的独孤文礼把擎在手中的双锏一横,二话不说带着本部人马就冲了出去,打算在自家汗王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呵,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让本官教教你什么叫人外有人,不是谁都配使用铜双锏的。”十分不屑的撇了一眼冲杀过来的独孤信,刘平银枪一挺,正欲出阵,却听得一声大吼,“贼将休得放肆,且吃我一棍。”却原来是原来负责镇守南门的王信在聚拢了残兵,闻讯杀到。
“休要逞口舌之争,看招。”立功心切的独孤文礼也不啰嗦,催动着身下坐骑,一个双峰贯耳冲着王信的脑袋就抡了过去,带起的劲风吹的那支别在鬓边的芙蓉都偏了偏。
“下手挺黑啊,小子,喝。”正了正发间的芙蓉,王信一撩手中长棍,直接磕偏了独孤文礼的双锏,接着又改为单手我棍,径直就冲着独孤文礼的坐骑劈了过去,他的爹娘最喜欢他带花了,敢弄歪他的花就要付出代价。
“呜~~”
“乓~~”
匆忙撤回兵刃的独孤文礼硬接了王信一棍,在一瞬间就感觉胳膊跟废了一样,
酸痛无比,使不上一丝力气。他忌惮的看了对面的王信一眼,控制着坐骑,稍稍又隔开了几步距离。
“怎么,知道怕了?弄乱了我的花就想跑,门都没有,看棍。”眼见独孤文礼露出怯意,王信双腿一磕马腹,扛着自己的蟠龙棍就再次冲了过去,准备趁他病,要他命。
“该死的宋狗,真当本将手中的双锏是吃素的,去死吧。”被王信接连挤兑的独孤文礼也被激起了怒气,再次举起双锏照王信的双肩砸去。
“铿”
再次被王信化解的独孤文礼毫不气馁,抡着手中双锏狂风骤雨般攻向王信的各处要害,一张俊俏的面容也带上了疯狂,他就不信了这个家伙还能一直不露破绽 。而对面的王信则是要惬意的多,随着独孤信攻势越发凌乱,他只需抬手一挡便轻松接下。
就这样,阵前两人斗了约有三十余合,一直处于劣势的独孤信渐渐露出疲态。夏军阵中的阿里奇恐他有失,在请示过李元昊之后,他便在马上拈弓搭箭,冲着激战正酣的王信就射了过来 。
“嗖”
“咴律律”
耳聪目明的王信孙立早已听见,他当机立断,勒起缰绳把马头一提,那枚冷箭却是正射中马头。那马儿吃痛之下一扬前蹄竟是站了起来直立起来,王信一个鹞子翻身,直接跳到几步之外,拎着铁棍一个飞扑,和马上的独孤信又打作了一团。
“汗王,请允许末将出阵去助独孤将军。”收回雕弓,阿里奇打马来到李元昊面前,眼中满是对自己好友独孤信的担忧,如果不是他刚刚射出的一箭,恐怕独孤信此刻就已经死在王信的棍下了。
“嗯 ,可。”将右手搭在剑柄之上,狼目微眯,李元昊冷漠的回了一句。
“微臣代独孤文礼谢过汗王,驾。”将手中长枪一抖,阿里奇脚下一踢马腹,战马吃痛之下,载着身上的主人直接就跑了出去,在身后本部士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连人带马就全都不见了。
……
“兀那使棍的宋将,休要欺人太甚,吃我一枪。”一人一枪来到阵前的阿里奇怡然不惧,提着手中银枪就奔着王信的后背而来。
“卑鄙无耻的夏狗,休要伤吾袍泽。”一声怒喝打断了阿里奇的偷袭,他抬头看去,便又见一员持黑枪的石元孙怒气冲冲率领着手下千余残兵冲着他的方向杀了过来。
“竟敢坏我好事,死吧。”面对着破坏自好事的家伙,阿里奇枪头一转, 在手中抖了个枪花,今天他必须给那宋将点厉害尝尝,不一枪一枪的让他变成筛子,他就不叫阿里奇。
“打就打,到时候输在爷爷手里可别哭。”难得有机会和人单挑的石元孙心花怒放,倒拖着手里的长枪就和阿里奇厮杀到了一起。而在另一侧失了战马的王信几次想回到后方换马,却总是被占据着高度优势的独孤文礼给拖住,一时之间难以脱身。
“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总想着暗箭伤人,今日小爷也让你品尝一下被偷袭的滋味。”偷偷潜回刘平身边的刘伯一手拿着父亲的震天弓,一手拿着两支狼牙箭,盯着前方始终纠缠王信不放的独文礼,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着”
“噗噗”
弓如满月箭如风,将门虎子又立功。
可怜独孤战正酣,出师未捷丢性命。
那独孤文礼正与王信缠斗不休,突觉脑后一阵破空声袭来,慌忙之间举起兵器格挡,倒还真让他避过了一支,但他没想到的是这次来的是连珠箭,在他再次抬头的时候,第二支羽箭也正好射了过来,这次毫无悬念插进来了他的头颅。
如果能重来一次,估计他再也不会轻易在躲箭的时候抬头了。
一旁提棍的王信见独孤文礼中箭落马,足下一点几步蹿了就过来,在身上摸出匕首,一刀割了首级,乐呵呵的回后方换马领赏去了。
“不,不要啊。”眼见好友独孤文礼惨死,本身就处于下风阿里奇心下惊惧,这下就更难以招架了,在石元孙的凶猛霸道枪法之下左支右绌,眼看就要步独孤文礼的后尘而去。
“咚咚咚咚”
正在场中猛攻阿里奇的石元孙猛见听见的身后战鼓声声,马蹄轰鸣,回头一看,却原来是那李元昊阿里奇有失,急忙在阵中下令让野利遇乞、琼妖纳延二人各领五千军马,兵分两路前来救援阿里奇。
“人多欺负人少是吧,劳资还不跟你们玩了呢,全军听命,全部回撤。”眼见事不可为,石元孙果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喏。”
愣在原地的阿里奇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场上的全部宋军都撤走了,他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不是,你们汉人不应该死战到底吗,这怎么跑的比我们大夏的杂牌军都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