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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引凤雏 > 第59章 君臣相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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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川口三十里外,夏军大营

李元昊端坐于帅椅之上,正在翻看着手中的《荀子》,仔细看去,书页上面已经出现一定程度的磨损,显然是经常被主人拿在手中观看的。

“朕似乎有些明白‘王夺之人,霸夺之与,强夺之地。’的道理了,原来要做一个合格的君王不只是要去争夺土地,资源还有人口,还要去争夺人心的归属,一个能让百姓认可,心甘情愿追随的君王才是一个合格君王啊。”

作为一个君王,需得向书中说的那样,喜怒不形于色,赏罚分明,虚心纳谏,不愧是中原文化啊,真是博大精深呐。

这大概也是汉人能长久占据中原,而我们胡人却很难长期统治那里的原因吧。

随着渐渐深入的学习这本儒家典籍,李元昊也是受益匪浅,渐渐的喜欢上了儒家文化,或者说是儒家文化中的不露圭角,韬光养晦。

“启禀汗王,属下有重要军情禀报。”门口突然传来了近卫略显焦急的传报声,被迫打断读书的李元昊默默把书本放到桌面。

“什么事,进来说吧。”习惯性的眯了眯眼睛,李元昊一脸平静,眼底深处却是闪过一抹淡淡的不满。

“喏。”近卫恭谨的回了一句后,便双手手托着战报,脚步轻快的躬身进入了王帐 。

“启禀汗王,延州细作传来的最新情报,请您过目。”那近卫一进王帐,就扑通一下跪在了李元昊的案前,并把手中军报高高举起,递到他的面前。

“朕知道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出去吧。”淡漠的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近卫,李元昊对他随意挥了挥手。

“属下告退。”冲李元昊重重抱了一拳,小近卫低头退了出去。

“不知大宋这次会给朕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呢?”眸光中闪过一抹兴奋,李元昊一把打开手中的战报,仔细的读了起来。

“嗯,这个叫什么郭念祯的小子,居然能和细封犬吠大战三十回合,最后还是一招毙敌,真是骁勇啊,还有那个叫杨基业的小子,有勇有谋,居然想的出来乔装打扮,潜入敌营的法子,关键还真的被他做成了,后生可畏啊。那大宋皇帝真的是好运气啊,无数能臣武将为他效力。”品了一口桌上的杯中青凤髓,李元昊眼中闪过对大宋皇帝的嫉妒以及对那十三名少年浓浓的欣赏之色。

“年轻真好啊,朕都不禁有些期待在战场上和那十三名少年的交锋了。嗯,朕一定要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击败他们,把他们全都俘虏过来,朕就不信了,凭着我大夏如此多的金银和美女,还收不住他们几个毛孩子的心。”李元昊一笑,把情报放到桌面之上,又重新拿起那本《荀子》,饶有兴致的看了起来。

手中摇晃着羽扇的张元走进王帐的时候帐,看到的就是这个情景,他没有去送打扰座位上的李元昊,而是站在一旁,不由的欣慰的笑了笑,其实他一直以来恨的都是大宋朝堂那些不作为的官员,对生他养他的中土却无半分的怨念,就像老话说的良禽择木而栖,没想到投夏的无奈之举,却让儒家的种子终于在异国他乡开始生根发芽了,这也侧面证实了自己远离故土的决定没有错误,既然那片土地已经不适合儒家种子生根发芽,就让它在这片戈壁黄沙之中再次萌发出新的枝丫。

“唔,感觉时辰也不早了,朕也要犒劳犒劳自己肚子了。诶,张夫子你什么时候来的,坐。”李元昊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子,正欲传膳,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张元,便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到一旁坐下。

“谢汗王。”张元朝李元昊拱了拱手,施施然的坐到了李元昊旁边的椅子上。

“那个谁啊,准备传膳朕饿了。”冲门口的近卫吩咐了一句,李元昊又几步回到帅椅之上,正襟危坐,随意的和张元聊了起来。

“不知张夫子突然造访,所为何事啊?”

“是这样的,汗王啊,想必你也知道了土门寨的那一战,我方不光暴露了伏兵,还连折三员大将,那宋军也有了准备,近几日军中议论纷纷,长此以往恐影响士气,所以我特来问问汗王是否有什么好的对策。”把手中的羽扇放于桌几之上,张元嘴角微抿,缓缓道出了此行的目的。

“夫子说的是这件事啊,朕已然知晓,而且也已经有了对策。”李元昊眉尾轻挑,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哦?臣愿闻其详。”张元听到已有对策,立马目光灼灼的看向了李元昊。

“朕的对策就是,堂堂正正的和大宋在三川口打一场,在正面彻底碾碎他们军队的士气和尊严,用弯刀和鲜血来见证我大夏儿郎的荣耀,用宋人的哭泣与死亡来重铸我大夏的辉煌。”李元昊龙骧虎啸的说出了自己的策略,尽显一代枭雄之姿。

“不愧是汗王啊,此计甚妙啊,堂堂正正,无懈可击。”赞赏的看了主位上的李元昊,张元此刻老怀大慰。

“诶,这主要还是张夫子教导的好,哈哈哈。”得了张元夸赞,李元昊难得的谦虚了一回。

“臣不过是尽了一个臣子的本分罢了,哪里敢居功。”张元朝李元昊拱了拱手,嘴上说着自谦的话,眼中的自豪之色却是藏也藏不住了。

“启禀汗王,午食备好了,要现在给您送进来吗?”在帐二人说话间,门口再次响起来了小近卫恭敬的声音。

“送进来吧,对了,张夫子要一起用点吗?”冲门外的近卫回了句,李元昊回身又问了句旁边的张元。

“臣那里还有点军务没处理,就不打扰汗王用膳了。”张元已经达到了此行的目的,便知机的提出了告辞。

“也好,那朕就不客气了啊,张夫子慢走。”拿起碗中的一块烧羊肉,李元昊当即大快朵颐了起来。

“臣告退。”朝李元昊复拱了拱手,张元轻快的摇着羽扇,大步流星的走出来了王帐。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哈哈哈。”

踩在营中的雪地之上,鞋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远处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雀叫声,张元此刻心情大好,感觉比喝了那坛被埋在自己院中的状元红还要高兴。

没人知道他今日看到了李元昊手不释卷的学习着儒家典籍,是多么的欣慰,同样也没人能知道他看着李元昊在他的辅佐之下一步步从一个嗜杀,多疑,好色的部落头人成长为一名胸怀天下,虚怀若谷的合格君王,他是多么的有成就感,多么自豪。

“蹉跎半生,终是要得偿所愿了,老天爷呀,你可算是开眼了。”天空不知何时纷纷扬扬的飘起来了雪花,迎着一阵卷起几片枯草的北风,站在原地的张元的思绪渐渐飘远,仿佛再一次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初春……

北宋景佑二年,汴京贡院

“张兄,张兄,你眼力好,先替我看看,大榜上面有没有我的名字。”已经第三次参加科考的吴昊焦急的拽着身边张元的袖子。

“莫要拉拉扯扯的,我给你看就是了。”从吴昊的手中拉回自己袖子,自幼习武练就了一身好眼力的张元便看了起来。

“就知道张兄你最仗义了,要是这次中了,我就请你去樊楼吃一顿好的,嘿嘿。”吴昊讪讪收回了手, 冲张元笑了笑。

“行了,在这儿等着吧,我给你看看啊。”不再理会身旁的吴昊,张元运起耳目,向百步之外的大榜扫去。

“嗯,第一行没有,应该是在下面。再看看第二行,也没有,应该还是在下面。”张元一行行仔细看了下去,脸上的淡然之色也渐渐消失不见了,直到看完最后一行,整个人都变得失魂落魄,嘴里喃喃自语着不可能,双目无神。

“哎,雷复兄你这是怎么了 ,可别吓我啊,雷复兄。”吴昊看着原本还胜券在握的好友变成了这个样子,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老天爷呀,你怎可如此不公啊,我明明已经连中两元了,连老师都说我这次必中的呀,我不服啊。”张元没有理会自己的好友,独自在那里不停的挥舞着双手,状若疯癫,周围看榜的举子们也都自发的给他让出了一片空地,毕竟这种情况大伙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雷复兄,醒醒,醒醒。你可别吓我呀。”疯狂的摇晃着张元的手臂,吴昊都快急哭了。

“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呐,哈哈哈~”张元叫着叫着突然一下就那么昏了过去,幸亏吴昊手疾眼快,一把接住了他,接着又认命的把他背回来了租的院子。

等到张元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当天晚上了,他是被活活饿醒的。

“咕噜咕噜”

躺在榻上的张元的肚子传来了一阵轰鸣,接着他也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色有点发懵,他不是在贡院看榜吗,怎么回到住处了。

“雷复兄,你可算醒了,饿了吧,我给你

盛碗粥去啊。”一直守在一旁的吴昊听到动静也醒了过来。

“是有点饿了,有劳雨亭兄了。”张元不好意思冲吴昊拱了拱手,语气低沉。

“等着啊,我这就给你盛去。”看着自己好友脸上的落寞,吴昊什么也没说,而是出去盛粥了。

“十年寒窗苦,三次皆未中,难道我真的与科举无缘了吗?”躺在榻上盯着上方的围帐,张元第一次陷入深深地自我怀疑。

“雷复兄啊,有好消息啊。”吴昊端着粥碗,满脸喜色的走了进来。

“什么好消息啊,雨亭兄?”张元收拾好了自己表情,好奇的望向自己的好友。

“来来来,你先把粥喝了,听我慢慢给你说。”吴昊把粥碗递到了张元手里,坐到床尾,和他讲了起来。

原是他出去替张元盛粥的时候,正好有一队巡逻的禁军从。从他们门前路过,期间聊起西北的局势,说是那党项人的头人李元昊又闹腾了起来,搞的朝廷的老爷们无比头疼。被吴昊听了去,自觉是二人出头的机会,他便兴冲冲的把此事告知了张元。

“雷复兄你比我见多识广,你觉得呢?”

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复述给了张元之后,吴昊一脸期待看着他。

“我也觉得可行,如今西北一带正是用人之际,凭你我的才学定能在那里一展身手,平步青云。”张元的眼中再次恢复了神采,感觉心中又有了新的希望。

“嗯,我相信雷复兄的眼光,事不宜迟,我们明日就出发。”听了张元的分析,吴昊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风风火火的去收拾二人的行李去了。

“哎,这个无雨亭啊 总是毛毛躁躁的。”看着自己好友的背影,张元一口一口喝着碗里的稀粥,无奈的摇了摇头。

……

“君不见昔时燕家重郭隗,拥篲折节无嫌猜。

剧辛乐毅感恩分,输肝剖胆效英才。

昭王白骨萦蔓草,谁人更扫黄金台?

行路难,归去来!”

大宋延州的某处城寨门前,一个身高约八尺,皮肤黝黑,虎背熊腰的汉子在前面拖着一个大石板,上面写着那首李白的行路难,后面则跟着两个仪表堂堂,手拿折扇的举子,他们一边读着石板上的诗句,一边放声痛哭,以期望能引起城中主帅的注意。而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名落孙山,来边关的另寻出路的张元,吴昊二人。

“雷复兄,你说这都已经三天了,你说那刘怀东将军会见我们吗?”走在后面的吴昊悄悄怼了一下张元,小声问道。

“雨亭兄,你就放心吧,我已经提前打听过了,这位刘怀东将军最是礼贤下士,平日最喜欢把一些怀才不遇的大才招揽起来,为他所用,颇有古之孟尝之风。”递给了吴昊一个安心的眼神,张元再次放声大哭了起来。

“昭王白骨萦蔓草,谁人更扫黄金台?

行路难,归去来!”

足智多谋的张元没有料错,他们二人的怪异行为确实引起了当地主帅刘怀东的注意,刘怀东后来还把他们二人客客气气的请到了府上,热情的招待了他们,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派了府中的下人一人赠了二十两的盘缠,并客客气气的送出了府。

再次愿望落空的二人结了那壮汉的工钱,拿着刘怀东所赠的盘缠,张元吴昊二人就只得垂头丧气的返回了家乡,蛰伏起来,等待时机。

……

“来来来,雨亭兄,干。”手中举着酒碗的张元摇摇晃晃的和对面的吴昊碰了一下。

“雷复兄啊,你说咱哥俩怎么就没遇到一个明主呢?”迷迷糊糊的吴昊和张元碰了一下,往嘴里猛灌了两口。

“是啊,怎么就没遇见一个明主呢?说与门前白鹭群,也须从此断知闻。”把手中的酒碗往桌上重重一摔,张元含糊不清念了一句黄巢的诗。

“诸公有意除钩党,甲乙推求恐到君。哈哈哈~”对面的吴昊也跟着稀里糊涂的和了一句,便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真没用,才喝了几碗就醉成这样了,嗝。”张元说着说着也打起了呼噜,趴在吴昊身边睡着了。而二人不知道的是,只是因为一顿酒后的醉话,居然差点要了他们的命,也让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彻底走向了大宋的对立面。

事情是怎么回事呢,张元吴昊自小就是街坊四邻眼里的好孩子,不光相貌周正,读书刻苦,会做人,嘴还甜,而他们家对门的白家老大白胜,就不幸的成了二人的对照组,每次张吴二人得了夫子夸奖,亦或者得了哪个邻居的夸奖,白胜他那要强的爹就会在晚上回来揍他一顿,边揍还边说一些难听的话,久而久之,白胜救暗暗恨上了张吴二人。

白胜这次也是如此,原本听说了二人再次落榜,躲在院墙墙角,打算听他们笑话来着,结果听着听着,还听出了意外收获,他心说,可算让我给逮着了啊,光天化日居然敢藐视朝廷,这次我看你们死不死。

得了消息,白胜便马不停蹄跑去了县衙,举报张元吴昊二人身为大宋士子,居然公开藐视朝廷,藐视官家,还一口咬定他们吟了黄巢的那首《不第后赋菊》,已生反心,请县令即刻派人捉拿。

县令听闻此事后,也不敢耽误,毕竟此事成了之后,那是妥妥的政绩呀。他也不含糊,随即批了公文,派了三班衙役在白胜的协助下去将张吴二人即刻捉拿归案。

到了吴昊家中,这帮家伙也不客气,暴力破门之后,在吴昊浑家孩子的哭嚎之中带走还没醒酒的张吴二人,并大肆搜刮了一番,在他们眼里张元昊已经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和反诗粘上了边,想不死都难。而在这群衙役没看到的角落里,白胜那俊俏脸上的此刻尽是扭曲的笑容和大仇得报的快意。

……

“啪”

“反贼张元,吴昊,公然藐视朝廷,藐视官家,还敢吟反诗,你二人可知罪。”县令钱儒明一惊堂木,对下方还在一脸懵的俩人喝道。

“县尊大人,您在说什么,小生一无所知啊,我们昨日只是在家中喝了顿酒,怎么就成反贼了。”心思敏捷的张元虽然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个罪名是坚决不能认得。

“居然还敢抵赖,可是有人亲耳听见你们吟反诗了,岂能有假,来啊,每人重打二十大板呐。”钱儒明此刻已经察觉出了不对劲,但是人都抓了,也只能屈打成招了,不然倒霉的就是他自己了。

“大人,我们冤枉啊,啊~~啊~~”

“你们招还是不招?”

“大人~~我们冤枉啊~~”

“继续打,本官就不信了。”

“啊~~”

……

“呱呱呱”

不知头上何时路过了一只乌鸦,在张元头上盘旋了三圈,还调皮丢了一根小树枝,一下就让陷在回忆当中的他清醒了过来。

“你这调皮的鸟儿,本相又不是大树,你绕着飞什么。”张元瞥了一眼飞走的乌鸦,又浑不在意掸了掸身上的落雪,迎着橘黄色的夕阳,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大营外的点将台走去。

张元在漫天风雪之中,披着光芒万丈的晚霞,踩着金光灿灿的雪地,一步步走到了点将台之上,南望大宋故土,北看西夏疆域,张元的心中豪气陡生,

“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出咸阳。未收天子河湟地,不拟回头望故乡。老师学生做到了,真的做到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