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淮南西路,濠州。我们一家四口生活在当地的一个镇子边上的村庄里,有几亩薄田,三四头水牛,日子倒也过的下去。
父亲是个勤快本分的庄稼人,种地养牛都是把好手,除了偶尔会在酒后,发发牢骚,撒撒酒疯。对我和妹妹也是不错的,还会给我们买花布,买红头绳。
而母亲虽是个庄稼人但是父亲疼惜,长讲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所以从不让母亲下地耕作,只让她照顾自己和我还有妹妹,在农闲的时候,和周围的三姑六婆做做针线活,唠唠家常,我们一家就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平淡而温馨。
还记得那一年,还是先帝在位的时候,我们大宋打赢了辽国蛮子,我们淮西百姓们也感觉扬眉吐气,具荣与嫣。
碰巧老天爷也格外的给面子,风调雨顺,地里的庄稼长势也不错,收入颇丰。
“真是个难得的好年头。”
父亲那张枯黄干瘦的脸上第一次有了笑意,用着那张布满老茧的手抚摸着我和妹妹的头,“咱们家里的水牛还下了两头小牛犊,等明个把粮卖了咱们好好翻修一下家里。”
一家人听了父亲的话都喜气洋洋的。
“那我能要个自己的小炕吗?”我开心的仰着头看着父亲。
“好啊,到时候给我家妮子打一个大大的炕,再给你做个城里人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是屏风,好不好啊,我的小妮子。”父亲听后用着那个宽大的双手将我抱起,我的头颅紧紧贴着他那宽大的胸膛,耳边传来有力的声音。
“可是我舍不得老房子。”妹妹则是在地上撒着娇。
“我的妮子乖啊,这老房子拆了不代表我们没有家了,我们只是把它变成更好的模样,让它继续陪伴着我们,而且我的妮子,只要我们家人都在一起那就是家啊,有一个人在那也是家啊。”父亲那略带高兴的声音打趣道。
临近腊月,父亲先是请了镇上的风水先生择了动土吉日,之后就亲自请来了做泥瓦匠的表舅,叔公,堂伯三位长辈,推倒了家里的茅草房,盖起了气派宽敞的青砖泥瓦房,院墙也变成了泥巴土墙。
“哎呀,一下子觉得这日子更有盼头了”母亲看着眼前的房子突然来了一句。
“诶呦,大妹子你这话说的,你就看看这方圆几里哪家老爷们能有谢三郎这般勤快,还如此疼惜自家媳妇啊。看看这头上的素银簪子是谢三郎给你买的吧。”堂伯母打趣道。
“哎呀,还有孩子在身边呐,说什么荤话。”母亲红着耳尖转身跑进了堂屋。
“伯母,母亲这是怎么了啊?”妹妹疑惑的问道。
而我赶紧把妹妹嘴捂住拉到一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众人看着我和妹妹笑做了一团。
过了小年,我和妹妹难得一起从里到外的换了一身新的衣服,那衣服续了厚厚的新棉花,针脚也是密密麻麻的。父亲早早的套好了牛车,在车里铺了一层厚厚软软的稻草,载着母亲和我还有妹妹,去县里赶集,置办佛花、韭黄、生菜、兰芽、勃荷、胡桃、泽州饧……
还买了一匹红棉布,两匹麻布,新历书、门神、桃符、春帖、金彩缕花……那些个过元日要用的到的东西。
“哎呀呀,这边全是油,大丫你带着二丫先出去,来来,拿着这个油梭子出去玩,乖。”父亲在厨房系着围布,边忙碌边给我和妹妹手中塞了一把的油梭子。
我和妹妹坐在院中,小口小口吃着油梭子,那是一种酥酥咸咸又带着一股肉香的味道。
“你们俩个快过来,你们堂弟过来了,带着人家去玩烟花去。”母亲的声音传来。
我连忙把手中剩下的油梭子塞到妹妹嘴里,这个堂弟是个小霸王般的人物每次来,都要抢我妹妹手中的食物。不过那时候大家都条件不好,很少能吃到好吃的,所以也正常。
“嫂子你也真是放心啊,才多大就让三个孩子自己去玩烟花。”婶婶语气怪怪的说道。
“哎呀,你我都在旁边能出什么事,而且这大过年的说什么这么不吉利的话,快呸掉。”母亲瓜子也不嗑了,一个眼睛狠狠的瞅了过去。
“哎哎哎,我就随口一说。嫂子咋还急眼了呢,”那个婶婶干干巴巴的声音从屋子传来。
“嘿,大丫你们偷偷吃什么了,好香。”虎头虎脑的小堂弟突然凑近用鼻子使劲嗅了嗅。
“是油梭子,好啊,大丫二丫你们吃独食,拉黑屎”小堂弟坐在地上大喊到。
“诶呀,你别闹了,我给你再去要点。”我尴尬的小声说道。
“哼,谢大丫。”小堂弟梗梗个脖说道。
“虎子你胆肥了,还敢叫我大名,找揍啊。”我跺着脚扬起小拳头吓唬着堂弟。
“哥哥吃,姐姐吃。”妹妹突然从后面伸出双手,露出里面的油梭子。
“你们三个在干嘛呢,快过来小叔叔领你们放烟花玩。”我一回头是小堂叔,小堂叔身穿一身猎服背着一把长弓,手里还拎着一个狍子。
“小叔叔~~”我们三个一起奔向小叔叔。小叔叔把狍子放下摸了摸我们三个的头,然后突然把妹妹抱起抛上了天。
“啊~~~”妹妹发出惨叫。
“谢二牛,你把老子闺女给我放下来。一回来就吓唬老子闺女。”父亲围着围布,手拿锅铲,探出头来。
“哈哈哈,大哥,我就皮一下。”小叔叔把妹妹放下来,用手挠了挠头。
“大哥,那个啥我打了狍子,咱们一会做了吃啊。”小叔叔又摸了一下我们三个头然后冲我眨了一下眼睛,拎着狍子进了厨房。
“嗖,啾,咻”一道道炫彩的光芒冲上云霄,绽放出绚丽多彩的光芒。
“你们三个,回来吃饭啦!”听见父亲的声音我赶紧领着弟弟妹妹往堂屋走去。
“来来来,喝……”
就这样新年过去了,转眼到了初春家中的母牛突然无征兆的产下来了一头小牛。小牛犊刚出生的时候还是浑身湿漉漉的,站不起来,跪在母牛身下,任由牛妈妈舔舐着身上的毛发,发出低低的哞哞声。
之后再过几天,小牛犊就能自己站起来了,开始到处乱跑,父亲说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每次和父亲一同去喂牛,那个小牛犊总是用它那还没长角,柔软的大脑袋顶着我,偶尔还会用湿乎乎的鼻子再拱我几下。那双黝黑的大眼睛也湿漉漉的,特别讨人欢喜。
“爹爹,这个小牛犊的毛好柔软啊,手感也特别好,一点也不像大牛,奶呼呼的。”我揉着小牛犊的大脑袋对着父亲说道。
“大丫这么喜欢这个小牤蛋子啊,那过几日要不要和为父一同去地里放牛啊。”父亲大笑着说道。
“好啊!好啊,那我要和小雪一起。”我搂着小牛犊对着父亲说。
“小雪是谁啊?”父亲满脸疑惑的问。
“爹爹好笨,小雪是小牛犊啊,我看它毛似雪花就给它起了这个名字。”我一脸傲娇的抬头对着父亲说。
“啊——行吧,大丫喜欢就这么叫吧。不过不可以再偷偷把牛往炕上领,知道不。”父亲看着我傲娇的模样,不忍太过苛责,严肃又无奈的说道。
“知道了,嘿嘿嘿,爹爹最好了。”我撒着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