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予沿着那两条车辙往前开,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擦黑了,他才发现了停在林子里那辆灰色的面包车。
再往前没地方掉头了,江时予不敢再开,拿了特意带上防身的棒球棍下车,对面包车大喊:“人呢!钱我带来了!把女儿还我!”
无人应答,只有被惊飞的鸟雀,扑腾着翅膀飞向高空。这点声音都停下来了,林子里就只剩下了细微的虫鸣。
天色将暗未暗,夕阳的余晖还剩下最后一丝残光,黑夜的深紫色不断蚕食着那一丝微光,使天空呈现一种黯淡的橘红和妖异的紫蓝色交杂的奇异颜色。
江时予心中不安,又喊了几声,同样没人答应。
他快步上前,面包车两侧车门大开,里面哪有绑匪的身影?
“欢欢!”
江时予抬步上车,在后座的座椅底下发现了昏迷的江明欢。
江明欢小手冰凉,手腕肿得发紫,还被麻绳反绑着,已经磨破了一圈皮肉。
江时予迅速解开江明欢身上的绳子,脱下大衣包裹在江明欢身上,把她抱进怀里。
“欢欢!欢欢别怕,爸爸来了!欢欢!”江时予抱着江明欢下车,回到自己的车上,打开空调暖风检查江明欢的情况。
确认江明欢身上没有血,江时予拿出手机想要报警,却发现山上没有信号。
江时予开车掉头,开出去一段却发现上山来的那条路,某一段竟然出现了一个大缺口,车根本开不过去。
天边那缕微光终是被蚕食殆尽,黑夜笼罩大地,但还有一丝倔强的光芒不肯褪去,尽管在无边的黑夜中显得尤其渺小,却在这样漆黑的夜里给人留下了一点模糊的视野。
黑夜里的无人大山,总是和各种不好的事情相联系,江时予不敢在陌生的山上逗留,想抱着江明欢步行下山。
他开上来的时候特意记过路,前面不远就有村户,他可以抱着江明欢去借宿一晚,村民家里总不会没有信号。
江时予下车没走出去两步,江明欢却突然发起抖来,脸蛋通红。
“爸爸……不要……水……不……”
江时予摸了摸她的脸,滚烫一片,同时江明欢身上竟然散发出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江明欢呢喃着要喝水,江时予只能回到车上给她喂水。
最后一丝微光也消散于天地之间,车灯所不及的远处坠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外面的虫鸣突然安静下来,除了风声,什么声音都消失了一般。
江时予一开始没发现,直到喂完水他一只脚跨出车门,侧头却看见了车子后方两只幽绿的“灯泡”。
意识到什么,江时予立刻回到车上,关上车窗,并且锁上了门。
这时他才发现,车子前面也有许多绿色的“灯泡”,右侧树林里也有许多,且都在缓缓逼近。
车灯固执着照着前路,幽绿的“灯泡”踏入了车灯照明范围,终于展露出了全貌,那是一匹匹饥饿的狼,嘴角的涎水顺着带着些许弧度的尖牙垂到地上,矫健有力的四肢紧绷着,好像随时可以发力,扑杀猎物。
可是狼群不该出现在这里,两侧都有田地,说明这一块是村民的活动范围,野兽都在深山活动,怎么会跑到大路上来。
群狼环伺,沉闷的低吼在它们的胸腔鼓动着,为首的狼压低身子,露出尖牙,竟是摆出了狩猎的姿态。
夜越来越暗,不知名的鸟类发出短促的一声“咕咕”,像是打破平衡的一声口哨。
头狼疾冲两步,高高跃起,落在车前盖上,隔着挡风玻璃对驾驶室的人类露出利爪。
狼群紧跟而至,从几个方向包围了江时予的车。
车身震颤,是有狼跳上了车顶。
此时江时予只庆幸,他还有一辆车可以暂且躲避,不至于立马狼口丧命。
还好江明欢要喝水,他回到车上给江明欢喂水。若是刚才他没有返回车上,怕是已经抱着江明欢走出一段路了。
如果他走在路上的时候遇到狼群,才是真的无处躲避。
正想着,一只锋利的狼爪拍上挡风玻璃,发出一声巨响。头狼龇牙靠近,锐利的竖瞳里全是对血肉的渴望。
江时予从车外的捕猎者眼里看到了对猎物的垂涎。
手机依然没有信号,想来他们把江时予引到这里来,就是想让他死在这里,所以做了万全的准备。
江时予只期望警察和保镖们来得快点,在他们丧命之前找到他们。
那他们也许还有救。
车窗玻璃已经有了裂痕,要做点什么才行,不能坐以待毙!
江时予咬了咬牙,控制着玻璃降下一条不宽的缝,当即一只狼爪伸进来,尖利的爪子划破了江时予的侧脸,带出血丝。
江时予立马合上车窗,夹在车窗缝隙里的狼爪痛得发抖,车外是狼的哀嚎。
狼爪进不得退不得,凄厉的嚎叫引起了同伴的忌惮。
江时予的保镖已经下了高速,直奔马蹄村,附近辖区的警局也接到消息,迅速出警。
深夜的马蹄村,许多车辆停在村口,漆黑的村子亮起一盏盏灯。
警察挨家挨户盘查,十几个人分头问了半个多小时,才在抽旱烟的大爷那里知道了江时予的下落。
骑摩托车的警察开路上山。
顾如茜坐在保镖的车里,紧跟在警车后面。
不知过了多久,挡风玻璃在狼爪下岌岌可危的时候,摩托的嗡鸣声惊动了撕扯铁兽的狼群,头狼犹疑地回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江明欢仍旧昏迷着,被江时予紧紧抱在怀里,周身都在发烫。
轿车的外表处处皲裂,遍布着森白的爪痕。玻璃早已裂成蛛网,或许再受两次重击便会碎成满地残渣。
江时予的车灯照了很远,和远处奔涌而来的白光交汇,照出了一片光明。
开路的两个小警察吓了一大跳,长相与狼犬相似的猛兽睁着锐利的眼,在车灯的照耀下反射出一片幽光。
虽是骨瘦嶙峋,却都是擅长捕猎的猛兽。
小警察条件反射地刹车,不敢轻举妄动。
身后的车也同样停下,看清了狼群之间的情况。后面的警车带着警犬,此时都不安地呜咽着。
车里的保镖见状立刻打电话通知等在外面的人联系救援队,带上麻醉枪来。
顾如茜心急如焚,却不敢贸然下车惊动狼群。
前面的警察不动声色地摸向后腰,那里有枪。
头狼喉中发出警告般的低吼,将身下的铁皮踩得吱嘎作响。
江时予抱着江明欢,却觉得江明欢的体温越发不正常了。
江明欢的体温上升太快了,伴随着一股异香,就是在江时予闻到这股味道之后,狼群才出现的!
而且上车后江时予一直在给江明欢做物理降温,就算温度降不下去,也不该短时间上升那么快才对。
看着江明欢烧得通红的小脸,嘴唇却苍白干裂,江时予心急如焚,心里骤然涌起躁动的杀意。
车厢里还残留着夹断狼爪留下的血,刺激着江时予的神经。
这不对劲!
江时予闭了闭眼,干涸的喉咙似乎在渴望什么温热腥甜的液体。
他想要什么东西,而那些东西就在车外。
不能下车!江时予残存的理智撕扯着他,江明欢毫无反抗之力,一旦他下车,狼群趁此机会扑向车门,他抵挡不住的话,江明欢就会葬身狼腹!
尽管不下车,如今他的车也已经扛不住狼群几次攻击了,一旦玻璃碎开或是铁皮被凿开,他和江明欢都会死在这里!
他必须尽快和对面的援兵汇合!然后赶到医院去!他和江明欢的状态都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