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刚开始听到这个案子,就感觉好像在哪儿看到过了。
彭继此人,还真是崇文人,他之所以出名,是因为他有个称号,叫割蛋狂。他是建国以来第一悍匪,从九六年开始带着团伙在四个省流窜作案,反侦察能力特别强,每犯一案就会换一个地方,当时的各地案件信息不互通,所以都把他犯下的案子当作独立的案件,一直到九九年才被抓住。
被抓了之后,彭继还想利用法律漏洞逃过一劫,声称自己有精神疾病,拒不认罪,后来四省联合破案 ,出示了现场指纹、赃物照片和同伙供词,彭继见大势已去,才一步步承认自己的罪行,最终与团伙几人一同判死。
这个事儿当时上了新闻的,那时候胡中玥刚上初中,在家每天也会跟着老爸看新闻联播,一度还以有这样的老乡所不齿。
她还记得,新闻当时说彭继其实是豫南人,从小被拐卖到通吴县,买他的那家开始还不错,后来生了自己的孩子,对他很不好,甚至因为养不起那么多孩子把他撵了出去,所以他对通吴又爱又恨。每休整一段时间,就要从通吴重新开始一波……
她当时还感慨,幸亏她爸根正,吃了那么多苦都没变坏,反而一直坚守本心。
如果是彭继的话,真的要尽快行动了,趁着他才刚开始沾染人命,迅速抓住此人,不然后面不知道有多少家庭要遭殃。
……
胡中玥那个倒吸凉气的动作,让身边的人马上发现了她的异样。
张局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问道:“不对劲?”
胡中玥点点头,指了指里面,示意再看看。
“警官,什么抢劫案啊,我可没做过!我这人胆小,最多就是到小卖部偷点儿小钱,买瓶酒喝,买支烟抽,入室抢劫,我可不敢!”
这厮表面假装镇定,心里却很慌:麻蛋,彭继不是说他专门研究过刑侦手段吗,当时头套、手套都戴的好好的,鞋码也是偏大的,每次他还弄出了一些其他事,说什么破坏现场,不留下生物痕迹的,搞的那么专业,怎么会被警察发现呢?
审讯室外,胡中玥用笔在本子上记录着:对方上半身僵直,右脚跟以2秒\/次的频率轻叩地面,心虚的表现。
审讯员:“别以为你们做的天衣无缝,我们已经找到了目击证人,我劝你还是坦白从宽,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大毛佯装不耐烦:“没,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别想诓我,我可是看过《刑事侦缉档案》的,阿sir啊,警察说话也要讲证据呀,你们可以让目击证人来和我,当面对质!”
胡中玥记录:听到目击证人时的瞬发反应异常,瞳孔扩张,嘴角出现伪笑微表情,言语间有短暂停顿,左手拇指对右手鱼际处施压,扯袖口,疑似“自我锚定”,在进行谎言建构。
审讯员气乐了:“既然你这么专业,那应该知道目击证人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吧,我是本着教化每一位失足青年的原则,一再给你机会,既然你一定要抗拒从严,那就别怪我无情了,带走吧,饿几天再说!”
“阿sir,虐待犯人犯法!”
“嘿,你懂的还挺多,我打你了吗?没有吧!骂你了吗?也没有吧……”
“你不给我饭吃,我就举报你刑讯逼供!”
“小贼,看看这是什么?”
“录音机?”
“懂的还不少,好好做个人不好吗?别想着颠倒黑白,我们从一开始就录音了。而且我也不是不给你饭吃,只不过是我们所厨房出了点儿问题,在修缮,这几天不能开火罢了,怎么就变成虐待你了呢?”
大毛萎了,又变回懒懒散散的模样,表面上看是对即将要来的遭遇表示不满和心灰意冷,其实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胡中玥已经了解到了,这位名叫大毛的嫌犯是彭继前团队成员,他们去年过年的时候已经分道扬镳了。也正是因为脱离了彭继,大毛没那么多经济来源,找不了站街,又管不住裤裆,才把歪心思动在邻村的寡妇身上。
他之所以咬牙扛着,死不承认,是因为他脱离彭继的时候,彭继就说过了,如果他敢把他们供出来,那他那个瞎了眼的老娘就没命了。
大毛是瞎眼的老娘溺爱大的,这小子浑归浑,孝也是真的孝,他脱离彭继就是因为自家老娘。
上次彭继和那帮兄弟跟着他到他家里,他老娘欢欢喜喜地摸索出几个菜给他们下酒,他还是以为老娘是为他有了朋友高兴。
谁知道等他们走了之后,老娘就让他跟那些人断了来往,说她闻到了那帮人身上的血腥气。
他那时刚得了甜头,跟着彭继没少分钱,吃香的喝辣的,正是兴头上,自然不肯听话。
没想到平时把他当眼珠子一样疼的老娘,这次居然从厨房拿了菜刀,要砍他,还哭着说与其将来让他被国家处决,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不如她自己先了结了他,然后自己也抹脖子,说不定村里人发发善心,母子俩还能埋在一起,黄泉路上也有个照应。
他没办法,只能跟彭继说老娘生病了,他得着看,以后就不跟他们一起了。
彭继答应了,过了一段时间还给他送了一笔钱来,说是全了当初老娘的一饭之情。但他知道,这其实是收买,是威胁。
所以他现在只能赌,赌彭继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痕迹,赌警察在诈他。
……
张局长本来也觉得自己是在赌,赌胡中玥的运气,但是看了她做的笔记之后,心中感觉稳了,这小姑娘真有两把刷子。
他毫不吝啬夸奖:“厉害啊小胡同学,专业!方便问一下你这是在哪儿学的吗?”
胡中玥早就想好说辞了:“之前,我在京市看过两本这方面的书,一本是《面部动作编码系统》,一本是《telling Lies》,翻译过来就是《说谎》,您感兴趣的话可以找来看看!对了张伯伯,我觉得还可以逆向推理,假设大毛就是团伙一员,那么为什么他单独行动了?是私自行动,还是已经脱离组织?如果是脱离组织,为什么?由果及因,一步步逆推。就像扣扣子一样,从下往上扣,一般不会出错!”
“果然是搞文学的,涉猎就是广泛。好,今天辛苦你了,等案子破了给你请功~”
“可别,这是您和我小叔的功劳,我不过是今天小叔约会的工具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