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官道上疾驰而过。
玄渊的面容紧绷,神情凝重,目光全然不理会怀中脸色惨白的林霖耀。
“这眉头再皱该可以夹苍蝇了。”林霖耀依偎在玄渊的怀抱中,试图安抚玄渊当前的情绪波动。
玄渊一言不发。
林霖耀看着玄渊这般模样,突然用手捂住心口,眉头紧蹙。
“玄渊,痛!”
“哪里痛!?”
玄渊顿时神色慌张,迅速垂下目光,伸手摸寻起来。
“理理我呗,一路上你这脸臭的我都不敢看了。”林霖耀趁机握住玄渊的手。
玄渊的面色愈发阴沉,然而手却没有收回,任由林霖耀紧紧握住。
林霖耀这下没招了,还是第一次见到玄渊对他这般生气,不免面露难过。
马车内突然变得寂静无声,玄渊看向林霖耀。
忽而轻叹一声,俯低头埋入林霖耀肩窝。
“耀儿……”
怎会懂,清早醒来目睹他脸色苍白着,唤了许久毫无反应的恐惧。
“对不起,吓到你了吧。”林霖耀挨着玄渊蹭蹭。
这两日无法充能,便想着趁睡觉时间,休眠机体节省点能量,未曾想玄渊却比他先醒了。
玄渊重新紧紧抱住林霖耀,思绪逐渐稳定下来。
不能再等,万一耀儿有个三长两短……
马车一路急赶,总算是回到了摄政王府。
回府后,水寂立即被请了过来,一通人仰马翻。
确认林霖耀安然无恙后,总算是安了大家的心。
获悉玄渊与林霖耀已回府,风驰第一时间也赶了过来。
“风驰。”
“爷,属下在。”风驰拱手向前一步。
“事办的如何了。”
“已办妥,就待寒冬来临。”
“等不了了,安排下去,加快进程。”玄渊望向风驰,眸光冰冷而锐利。
虽不明玄渊为何更改已部署好的计划,风驰仍须依照指示执行。
在短短几天之内,帝都的粮食价格迅猛攀升,物资供给亦显紧张匮乏。
边陲亦再次传来外敌入侵的消息。
通通消息之下,沉醉秋狝的玄佺,此刻也只能匆忙赶回帝都。
百姓怨声载道,盛传当今陛下未顾及平民生计,于国危之时,仍耗费大量银两进行秋狝之行。
朝会之上。
玄佺神色凝重,怒目审视着在场的官员。
“平时不是很能说?怎么回事,岷国不是打退了吗?又传来战报。”
官员们面面相觑,这该从何说起。
“启禀皇上,岷国是摄政王率兵击退的,现下兵权已收回,这威慑力……”右相轻抚胡须。
言下之意明了,岷国怕的是玄渊,可不是时国。
玄佺一掌拍向龙椅,“玄渊功高盖主,这兵权哪能还给他!”
好不容易连他的议事权都剥夺了,不用在朝堂之上看他脸色,竟又提及要归还其兵权。
玄佺气得胸膛起起伏伏。
“皇上,边陲受犯之事姑且不论,有易元龙镇守也能抵挡一段时间。但帝都饥民日益增多,这该如何处置?”右相正色询问道。
“定是帝都的流民数量急剧增加,对帝都产生影响。即刻安排下去,凡是流民者,一律不得留于帝都!”
玄佺沾沾自喜总算是想到了治理的法子。
“皇上!这可使不得啊,恐会引起民怨。”刘世忠出声谏言,尽管他属于亲皇派,但仍认为此举不妥。
“朕乃天子,统御天下。四海之内,皆属时国疆土,不受民间怨声所扰。立即执行。”
玄佺最烦别人质疑他的能力,所有建言都不能打动他撤回指令。
第二日,帝都进行了流民的清退。
官兵街头巷尾的搜寻,一个也不放过。
官兵们很快驱赶着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前往城外。
“官爷!你们不能赶我们走,我们都是时国百姓!如今帝都之外,四海皆处于困境之中。战后之地,满目疮痍生存艰苦,让我们去哪里?”何游厉声质问。
田赋增收,土地也是在地主手上。
熬不住了拖家带口来帝都谋一处生计,现在连帝都也容不下他们。
“管你去哪里,走!”官兵拿着长枪驱赶着他们。
“没天理了!”何游一把夺过官兵的长枪,怒目圆瞪。
官兵眼看有人公然反抗,随即群起而攻之,施以拳脚暴力。
“别打,别打了。”其他流民纷纷赶来,试图平息这场冲突。
趁乱拖走被打得不省人事的何游。
“呸!一群蝼蚁,敬酒不吃吃罚酒!”
官兵们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呸声,随即继续执行命令,将这批流民驱逐出去。
浩浩荡荡一群流民被推出了城门外。
虽在城门,他们也不愿离去。
围绕着何游,挥动衣襟为他扇风,怎么也算是为他们发声的英勇之人。
“唉,穷苦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哪怕那些达官贵人指缝里漏出那么一点…”
一老头黯哑着嗓音说道,“莫说漏一点,地方官不管事,连朝堂之上的人也只顾享乐。”
众议纷纷,怨声一片。
驱赶出来的流民无处可去,只得游离在帝都外搭建简陋的茅草屋,沿途乞讨。
饿急了还有抢掠事件发生。
林府。
林博二正在指挥下人搬运粮食至地窖储存,恰见林雨耀准备外出。
“大公子,最近可别出城,城外的流民凶狠得很。”
林博二近几日随同林老爷外出查租,流民拦截多有发生。
一路上心惊胆战,沿途派发口粮才得以进了城门。
“晓得了。”林雨耀点点头。
离开府邸后,乘坐马车前往,不久便抵达宁府。
“舅父。”林雨耀径直去了书房。
“嗯?现在来得是越发勤快了,来了便帮舅父算算。”
宁云正聚精会神地拨动着算盘,进行营收清算。
闻声抬头瞥了一眼,便又继续忙了起来。
林雨耀听话的坐下,并开始熟练地翻阅起那一沓厚厚的账本。
现下林雨耀在林府端得是有个空壳,林老爷不知吃了何迷魂药,慢慢的竟无需他理事了。
“舅父,这营收……”越算林雨耀越觉不对劲。
现在这般光景,哪家都是苦苦支撑,宁云这里却反其道而行。
“很多是供给官员与皇宫的。”宁云头也不抬。
忙了片刻继续说道,“他们没想着救济平头百姓,我也正好赚点他们的银两。”
“舅父不怕有人顺藤摸瓜寻上来。”林雨耀眉头一皱。
赚得越多难保没有有心之人发现端倪。
宁云闻言大笑一声,“他们不敢摸。”
早有探子来探听消息,得知此事属于摄政王的管辖范畴之内,因此无人敢轻举妄动继续干涉。
“为何?”
林雨耀顿觉自己犹如置身于云雾之中,难以捉摸其中的端倪。
“日后便知。对了,你娘现在在林府如何了?”宁云岔开话题。
“整日待于东苑,甚少出门。”
“回去传个话,兄妹情义许久不见恐于疏淡,请来宁府团聚几日,顺为先人开坛祈福。”宁云停下手上活,捻捻胡须。
留宁霜在林府他也不放心,帝都已经风云变幻,局势不稳。
林雨耀老实回去请林夫人,路上细思慢想。
突然间萌生了一个想法,瞬间脸上露出慌色。
这是要……
此刻,边疆之地有一支军队正悄然向帝都进发。
林雨耀赶回林府寻到了林夫人,将宁云的意思告知。
“这是大哥说的?”
林夫人放下手中的绣针,方才正为林霖耀缝制着暖帽。
“确是舅父意思。”
“行,你去与你爹说一声,一会我就过去宁府。”
“娘,恐怕爹不会同意的。”林雨耀道出顾虑。
“你趁他在肖姨娘那里的时候去说。我要离府,肖姨娘定是欢喜的,你爹最吃温言柔耳,不怕他不同意。”
林夫人淡然说完,随后吩咐芳娘收拾行李。
林雨耀按照林夫人的指示去办。
果真肖姨娘听闻林夫人要去宁府长住,眼中喜色藏都藏不住。
林老爷起初持有异议,也在她的软磨硬泡中同意了。
林雨耀看着林老爷这般糊涂之态,心中的失望愈发浓烈。
城外流民暴乱事件也在愈演愈烈。
玄佺为了平息,不得不出动兵力再将他们驱逐至帝都十里开外。
推推搡搡的偌大一群人,老弱妇孺皆是神情茫然,无助的不知何去何从。
“为君不仁!至我们于死定!”何游愤慨看着驱赶他们到这里就离开了的官兵。
何游伤势痊愈后,因着那股狠劲,抢了不少粮食分发。
现在倒是在流民堆里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何游,民不与官斗,我们离开便是。回去吧,回老家,死了也好落叶归根。”老头叹息道。
“张叔,回去又如何,哪里不是饥荒不断。”何游皱着眉看向老头,再看向后面那群面黄肌瘦的老弱。
人群里隐约传出微弱的哭泣之声。
“我们可以去无名庄。”一个小孩从人群中挤出来。
“狗蛋,别瞎胡说。”狗蛋娘连忙冲出来扯回那小孩。
“我才没有胡说,那天我在集市乞讨的时候分明遇到逃荒时候的柔丫头了。她说那里肯收留流民,还分地。还吃着馒头呢,这么大一个!”
狗蛋吸吸鼻涕泡,手上比划着大小,一副千真万确模样。
那馒头香气至今还在脑海里,香得很。
“狗蛋过来。”何游向狗蛋招招手。
狗蛋兴冲冲走过去,“何叔,你相信我,我真见着柔丫头了。”
“你可知那无名庄在哪里?”
何游半信半疑地蹲下,现在走投无路,哪怕有一丝希望也要试试。
“不知道,她没说……”狗蛋懊恼的敲敲自己头。
还以为能立功来着,怎就没想起问一问。
何游站起身来,稍作思考,向着他们斩钉截铁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青壮年的来几个随我去寻上一番,当真有那无名庄,那便是上天给我们的活路!”
很快,几名青年相继站出来。虽然他们身材瘦削,起码走长路还是没有问题的。
以何游为首的几人,往帝都走,沿途打探关于无名庄的消息。
皇宫御花园。
退朝之后,皇室亲信的三部尚书有幸随同御驾进行游赏。
许康年、刘世忠俨然在列。
“区区流民之乱,看他们那慌乱模样,还不是得朕出手处理。”玄佺背着手悠闲逛着。
一旁的德福恭维道,“那是,皇上圣明。”
“皇上圣明。”三部尚书齐声道。
“哈哈哈!”玄佺开怀大笑。
没有玄渊,他一样可以治理好时国。
冷风袭来,令人顿感寒意,玄佺轻轻揉着鼻尖,不禁打了个喷嚏。
“这都快初冬了,皇宫里的地炉怎还未烧起?”玄佺神情不悦地质问德福。。
“皇上,今年的煤炭还未送到。国库空虚,恐要推迟些许。”德福趁着玄佺心情好,将这事禀报了。
“混账!怎么能推迟,难道要等到天寒地冻?必须照常供应!赋税呢!可是有贪官污吏?”
玄佺目露猜忌,看向户部尚书,偌大一个时国,居然供应不了皇宫开支?
“皇上…边陲战事粮草花销巨大,战后农事恢复的扶持未及时,导致赋税……”
户部尚书犹犹豫豫说出,不只是粮食问题令人堪忧。
如此艰难时刻,赋税还在持续增收。
“你意思是朕的错!?”玄佺一把抓住户部尚书的衣领。
“皇上恕罪!臣一时头脑发昏,说错了话!”户部尚书一脸惊恐。
“朕是天子,百姓应当拥护朕才是!国土辽阔,他们不会开垦荒地自给自足吗!?”玄佺激动的一把甩开户部尚书。
许康年急忙劝诫道,“皇上说得是,真真一群懒惰之徒。”
刘世忠闻言脸色一凝,恭候在一旁并未出声。
百姓温饱尚且是问题,如何开垦荒田。
玄佺气愤中已经没有游逛的心思,命令三部尚书一定要解决皇宫供给问题后,不悦离去。
“你说你傻不傻,皇上根本不愿听那些话,何必烦他心。”许康年拉起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起身后摇摇头,沮丧的告辞。
刘世忠此刻无心与许康年进行闲谈。
以家中事务为由,婉言谢绝并离开了御花园。
回到刘府,恰巧遇上外出回来的夫人,大包小包的提着不少物品。
“夫人,如今光景,怎还买如此多东西。”
尚书夫人见着刘世忠不悦的神色,急忙解释。
“这些没花多少银两,都是在宁记铺子里买的。还多送了我们许多东西呢。”
刘世忠面露疑惑,宁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