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沈离君,宋应知只在刚去府城那年有过几面之缘,自沈大人被调任回京后,二人再无往来。
姐姐的定亲对象,怎么就成了他?!
若是这样的话,那可就太糟糕了!
先不说沈离君出身名门望族,光是他的母亲就是郡王之女,宗室之人,怎会看上身为农户之女的宋大花?!
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岔子?!怎么这门亲事还成了?!
宋应知掩下眼底的震惊,连忙朝信下面的内容看去……
直到彻底将信看完,宋应知才默默抬头看天,内心直叹气!
夫子啊夫子!
你这真是……
原来,梁举人在他们一家回了前山村后,便马不停蹄的给京城户部尚书修书一封,让他无论如何,也要将宋大花收为义女。
如此一来,徒儿身份高了,宋家也不敢轻易将徒儿嫁给寻常人家。
时隔多年,这是梁举人第一次求自己办事,户部尚书收到的信后,几番思索,竟让妻子亲自带着长子儿媳远赴千里来到鹤州。
尚书夫人见到宋大花后,觉得这姑娘端庄大方,温柔懂事,十分满意,便真收了她为义女。
认女结束后,梁举人想借这个机会促成宋大花与秦泺的婚事,不想还没开口呢。
沈离君冒出来了。
两年前,年仅十九岁的沈离君一举夺得二甲第一名,也就是人们口中的传胪。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本该有着大好前途的沈离君最后竟然选择外放。
成亲刚满两个月,沈离君便带上刚怀孕的妻儿前往鹤州渭西县上任。
原本以为自己会在渭西迎来新生活,不想九个月之后,妻子难产去世,只给他留下一女。
处理完妻子的后事,沈离君将女儿送回京城给他母亲抚养,自己则是一心投入到公事上。
偶尔沈离娇来府城跟宋大花学画时,他也会去看望妹妹,一来二去的,不知怎地,就记住宋大花了。
今年,从妹妹口中得知宋大花开始说亲后,沈离君辗转反侧,失眠好几日。
最后还是给远在京城的母亲修书一封,表明自己的心意。
这么久了,儿子终于松口要娶续弦,县主自是高兴不已!
虽然这姑娘身份低了些,但身为户部尚书的义女,也勉强足够。
毕竟娶的续弦家世太好,生下的女儿会压她的嫡孙女一头,日后保不准会苛待她的宝贝嫡孙女。
至于儿郎,只要姓沈,都要走科举这条路,有没有强大的娘家并不重要。
这般想着,沈离君的母亲,竟亲自去了宫中向皇后求来一道懿旨。
一来,自己身体经不起长路奔波,无法亲自到场给儿子下聘主持婚事,为了不落人口舌,她亲自求一道懿旨,彰显自己对这个儿媳的满意。
二来,通过这道懿旨,也能让京城各世家知道她的嫡子娶的并非毫无来头的农女,而是户部尚书一直视为亲师的入室弟子,也是他的义女。
有了这道懿旨,二人的亲事算是跑不脱了!
也难怪宋应知看完信后直叹气。
最初的开始,他只想让姐姐在府城嫁个好人家,除去耕种养家的烦恼。
寻常时间里作作画,陪陪梁举人,日子悠闲着过完下半生。
可如今,姐姐不仅远嫁京城,还给了他人做了续弦……
宋应知只觉内心无比苦涩,沈离君出身江南望族嫡系,名门世家内里关系错综复杂,他姐姐顶天也就学了点画画,跟着梁举人读了一年半载的书……
这样单纯的姑娘,嫁去这样的世家,当真能过得好吗?
可懿旨已下,亲事已成定局。
他拼尽全力托举起来的姐姐,最后别人轻飘飘的一道懿旨就定下了她的结局。
这一刻,宋应知再一次认识到自己的弱小。
身处封建王朝,我为蝼蚁,命如草芥……
从信的字迹中,他能感觉到姐姐的惶恐与不安,好在让宋应知感到些许安慰的是。
梁举人知道此事后,决定等二人亲事结束后,便与尚书夫人等人一道上京。
日后等沈离君调任回京,也好能继续教导徒儿,毕竟自己呕心沥血教导好几年,总不能因为对方嫁人就半途而废。
得知梁举人愿意上京后,尚书夫人高兴坏了,她深知夫君这些年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自己的亲师。
如今梁举人终于愿意回京养老,尚书夫人只觉得这个义女收得值了。
梁举人要去京城养老了,意味着自己都要靠自己了。
这样也好,二老几年身子都不大好,他索性直接去县学读书。
宋应知将信收好,整理好情绪,走出书肆去找陶金。
时隔几个月,城外的染庄终于建好。
其实最初的染庄很快就建好了,只是宋应知去看过后极为不满意,回到家便自己画了一张染庄平面图纸。
在宋应知新设计的图纸下,整个染庄从外到里被分为:接待区、布料储存区、染前准备区、染色区、晾干区、打包区以及成品储藏区等!
不仅如此,在设计染庄时,宋应知连废水处理区都设计了两个。
他的染料多为矿物质,在染布过程中还会用到石灰水或者草木灰水、硫磺、明矾、铁盐等物质,这些对水都会造成污染。
没有现代的装置,宋应知只能做一个大型的过滤池,通过石砂和竹炭吸附的方式将水污染降到最小。
一系列工程下来,没想到最费时费力的也是这个净水池。
半个月前他来时,净水池已经快建好,想必现在收尾工作几本全部完成。
宋应知如往常一般敲响酒楼后门,见他来,掌柜的连忙安排人带着他去雅间。
随着雅间门被打开,宋应知一眼就瞧见陶金朝他举了一杯酒,不等他作何反应,对方便自顾自的喝起来。
早知宋应知今天会来,陶金一早就在雅间等着了。
“陶兄,染庄那边如今情况如何?”
今日心情不佳,宋应知没心情与陶金叙旧,一坐下就开门见山道。
陶金敏锐的发现了宋应知的异常,他笑着端起酒壶,给宋应知斟了一杯,说道:
“来一杯?”
往常,宋应知是滴酒不沾的,可今天却一反常态的接过酒杯,将酒一饮而尽。
温热甘甜的米酒液顺着喉咙流下,让他整个身子无比舒畅。
宋应知睁开眼睛,道:
“再来!”
“哈哈哈!好!今天,你我二人不醉不归!”
见宋应知如此赏脸,陶金便笑着又给他斟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