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沧海化桑田,知晓尘世万般缘。
街头巷尾摆卦摊,竹椅木桌伴身前。
黄布铺开绘八卦,竹签成束立一边。
往来行人皆过客,命运丝线手中牵。
每日摆摊看流年,悲欢离合皆入眼。
虽未道出惊天语,却也解人心中难。
这世间因果循环,命运自会有答案。
——算命先生
他从不在意自己是个瞎子,自打出生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他木匠的身份。
他的父母,老年得子,也没有过多要求。
他继承了父亲的遗愿,成为了一名优秀的木匠。
平日里没什么事的时候,他喜欢雕刻,尽管看不见,但他会把自己想象到的一切,都雕刻出来。
可是,再优秀的木匠,没有客人,有什么用呢?
他不在乎,他只知道,自己喜欢雕刻,在雕刻中,他能品尝自然的味道,他能放下平时浮躁的内心。
尘世纷扰于他而言仿若过眼云烟,他的世界里唯有雕刻这一方天地。
当指尖摩挲着木料,刀斧游走于坯体,他仿若置身于广袤天地,每一刀都在与自然对话,每一次雕琢都是对内心的洗礼。在这一方小小的雕刻天地里,他将平日的浮躁彻底抛却,只沉浸在与自然的交融中,品尝着自然馈赠的宁静与美好。
哪怕雕刻的不像,那又何妨,欣赏者,从来都是他,没有人会说他雕刻的不像。
因为他雕刻的,都是梦里的想象。
他时常抬起头,想要触摸天空,他想知道,天,是什么样的。
他有时会思考,除了自己,其他人是什么样的。
他就这样静静地生活了十几年,直到,有什么东西闯入了他的生活。
就很奇怪,明明每天睡觉前都记得自己熄灭了柴火,但第二天起来,却能看到还在跳跃的火苗。
往日需要谨慎小心的野兽横行的地方,那些野兽,没有再出现过。
梦里,总有一个奇怪的、扭曲的人,在向自己招手,还有伴随着的,
“叮——”
少年醒来,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偏头感受,依旧是跳跃的火苗。
少年很奇怪,却不知道这份奇怪究竟来自哪里?
许是那火苗跃动的样子,与那梦中的人有些近似罢。
少年摇了摇头,起身,拿起柴刀,一如既往地踏出房门,去山上砍柴。
这片山的柴火,已经砍的差不多,晃了晃背后只有不到平时三分之一的柴火,又看了看已经跨过头顶的太阳,少年犹豫了。
要不要去另一片山头呢?
想到家里不再富裕的柴火,少年拿起柴刀,往山头后边走去。
不熟悉的地方,对于一个瞎子来说,还是太危险了。
鸟儿的叫声稀少了。
少年感觉有些冷,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鸟叫,没了。
暮色沉沉,为周遭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黯淡的纱。少年弓着背,脚步小心翼翼地向前探着,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是个瞎子,世界于他而言,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突然,他的脚尖踢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前扑去。
他下意识地想用手支撑地面,可动作还是慢了一拍,额头重重地磕在坚硬的地面上,鲜血瞬间涌出,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空气中弥漫开的血腥味,很快就吸引了隐匿在暗处的、嗜血的野兽。它们嗅到了猎物的气息,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悄无声息地向少年逼近。
少年慌乱地用手在地上摸索着,试图找到那把柴刀来防身,可除了冰冷的泥土和碎石,什么也没有。
就在这时,一声悠长而凄厉的狼嚎划破寂静,直直钻进少年的耳中,让他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恐惧如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双手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一只狼,瞪着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绝望。
就在狼扑上来的那一刻,忽然,它的身体一颤,瞬间萎靡下来,化作飞灰消散。
一名女子,莲步轻移,轻飘飘地落在少年身前,怔怔地看着他。
“抱歉,我来晚了。”
少年脸上滑落的泪水,无助的动作,像一把锐利的刀,直直刺进女子心底。她紧咬下唇,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就在女子转身的瞬间,少年下意识伸出手,试图接住那滴泪水。然而,那滴泪毫无阻碍地穿过他的掌心,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缓缓渗进泥土里。
少年手中空空如也,可在他脑海深处,那个反复出现在梦中的模糊人影,却愈发清晰,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心底悄然生根发芽。
“你是谁?”
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这简单的三个字,让正要离去的女子猛地顿住脚步。她的肩膀微微颤抖,泪水再也不受控制,汹涌地流淌下来。
少年明明什么都触摸不到,于他而言,女子虚幻得如同缥缈的烟雾。可此刻,他的心却泛起一阵钝痛,那种痛,和当年父母离世时如出一辙,让他无法呼吸。
“你在哭吗?”
少年的声音里满是担忧与关切,打破了这份令人心碎的沉默。
“没有,我没有哭。”
女子抹去眼泪,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脆弱。
只是,女子的话,无论如何都传不到少年的耳中。
仅靠着一点直觉和想象力的联系,还无法支持少年感知到女子。
迟迟得不到回应的少年自嘲一笑。
“也对,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人呢?那些野兽,估计只是路过罢了。”
少年艰难地起身,摸索着捡起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的柴刀,背起有些松垮的柴火,将其系紧,晃晃悠悠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女子伸出手,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为何咽了回去,神情有些落寞。
“谢谢。”
女子一愣。
那句谢谢,在这寂静的黄昏,显得格外突兀。
少年虽无法感知到女子,却遵循心中的念想,道出了那一声“谢谢”。
“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