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禄还好,怎么说也是在苏州见过世面的,李子权的眼睛可是用不过来了。
他一会儿看看街两边新鲜的玩意儿,一会儿看看旁边招摇过市的美女,恨不得多生两双眼睛才好。
王大脑袋在前面带着路,找机会回过头谄着笑问刘戎道:“少爷,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棋盘街,兵部就在大明门西边,离这里还有一段路,要不要雇辆车子?”
刘戎摆摆手道:“不用,走着过去,也好顺便看看。”
想不到京师如此繁华,这些大人们整天泡在这样的温柔乡里面,能想到辽东的困局才是怪事。
刘戎一边在心里腹诽,一边背着手慢悠悠地往前走。
棋盘街说远不远,几个人一路走一路看,不知不觉已经到了。
刘戎顺着王大脑袋所指四处打量一番,南边是气势恢弘的正阳门,北边是大明门,也就是后世的中华门,东西两边依然全是商铺,人比崇文门还多。
大明门后面用红墙围了一个长条状的千步廊,千步廊的两侧,就是明朝廷的核心权力部门,六部、五军都督府、锦衣卫等都在这里,在往里就是皇城了。
王大脑袋指引着刘戎径直走到兵部官署,低头哈腰地给站着打瞌睡的门房看了文书,又塞了几两银子,门房这才懒洋洋的进去通报。
又过了好一会儿,里面传出话,叫带刘戎进去。
刘戎跟着一个年轻的书办左转右拐,终于在幽深的兵部官署中来到了武选司大堂旁边的厢房里。
“候着吧。”那书办冷冷地说了一声,转身就走。
“大人稍后。”刘戎连忙拉住他的袖子。
那书办正要生气,只觉一锭沉甸甸的银子已经顺着袖口划了进去,连忙堆起笑道:“大人还有何吩咐?”
刘戎笑着道:“这位大人,下官第一次到兵部衙门,办的是升职领取告身的事,担心言行粗陋冒犯了上官,这位大人可有什么指教的吗?”
那书办笑着道:“看大人您这身官服,是个指挥官身,倘若充任千总官的话就是六品,而我们的主事大人也是六品。但是大人您可要仔细了,您这个六品官却是要跪我们主事大人这个六品官的。”
刘戎迟疑道:“那我将来要是升了四品指挥使的话,还要跪六品主事吗?”
“呵呵,那要看你充任什么官了,如果充任参将、游击,按理是可以不跪的,但人家副将还有跪的,您不跪岂不是找不痛快吗?”
刘戎在心里咒骂一声,嘴上道:“受教。”
那书办笑吟吟地回了个礼走了,刘戎一个人又在里面等了很久也不见有人引见,便无聊的打量着房间消磨时间。
厢房很简陋,只有几张书案,墙上有一个书柜,上排码着历朝历代的地摊兵法,下排码着一些市面上随意买来的闲书。
两排书架上都堆满了细细的灰尘,想必平时在这候着的大人们都和他一样,没有心情观看。
书不书的无所谓,等了这么久,也没有人过来给倒杯茶,可见在这兵部衙门里,外来的武官着实没有什么地位,人家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从早晨出来就没有进过一滴水,口渴没人侍候,便只得自己动手。
厢房后面是一个精致的小花园,花园北边有一排低矮的房子,长随杂役们便在这里休息,再旁边就是恭所。
刘戎找到一个杂役,要他给自己打一杯茶水。
杂役没有书办那么神气,又见刘戎穿了一身不知品级的官服,便十分客气地给刘戎倒了一碗滚烫的茶水。
水很烫,表面漂着几点茶梗,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品质的茶叶。
茶叶不茶叶的,刘戎也无所谓,一帮杂役能有什么好茶叶,但碗沿也这么脏,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刘戎皱了皱眉头,指着旁边关了柴扉的恭所问杂役:“这是茅房?”
杂役弓着身子点头笑道:“对……”
话音刚落,刘戎一碗滚烫的茶水直接朝里面一倒……
“把碗洗一洗,再换一杯来,本大人有赏。”
杂役没有谢赏,反而面色大变,紧接着恭所内忽然传来一声惨叫,然后就是砰砰的击门声,挠墙声,还有系裤带时的哆嗦声……
刘戎脸色也变了。
飞速把碗递到目瞪口呆的杂役手上,刘戎一只宽袖挡住了脸,目光凌厉地盯着杂役:“记住!你没见过我!”
抽身,远遁,深藏身与名。
擦着冷汗坐回厢房,刘戎又心神不安地等了半天,一个书办急匆匆地跑来,道:“李主事今天身体有恙,不上值了,你今天先回去,后天一早再来吧。”
刘戎起身应了一声,这时又一个书办闯进来,对着前一个问道:“李主事人呢?之前不还在着的吗?快快寻来,我们家郎中正找他呢。”
那个书办答道:“李主事方才受了点小伤,被家仆送回家了。”
“李主事所受何伤?”
“不知哪个天杀的作恶,把一碗滚烫的水当头淋到李主事身上,李主事当时正在出恭,跑都没地方跑,被淋了个正着,烫得一脸水泡。”
“哎呀!真是惨绝人寰!”
“谁说不是!堂堂兵部衙门竟然发生如此惨案,实在是丧尽天良,你是没见着,李主事那个惨啊,恭所内的墙壁都被他用手指挠花了,裤子都没穿便一头撞破柴门滚了出来,委实大损威严……”
“当时没有别人在场吗?凶手何等模样都不知道吗?”
“听李主事说,他出来后,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杂役衣着的人端着个碗慌忙往远处跑,他又没法去追,终究不知道是哪个,又不能大张旗鼓地找,否则部堂大人他们脸上也过不去。”
“唉!”两个书办双双叹息一声走远了,留下刘戎在里面大气都不敢喘。
又过了两日,刘戎怀着忐忑的心情再次来到了兵部衙门武选司,福禄、李子权、王大脑袋三人则依旧在衙门外面等着。
带路的书办让刘戎继续在厢房里候着,自己进了大堂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