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一听这话,立即看向云雾。
云雾也第一时间瞧向他。
那样委屈又不安的无辜眼神。
陆尧承认,他的确起了怜惜之意。
他也知晓,她这样望着他,是想要知道,他是否又因旁人的话,而对她起了疑心。
但他是帝王。
哪怕今日是皇后遭人怀疑诟病,他也是如此处理。
而此时,云雾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顿觉失望地垂下了头。
陆尧又拧紧了眉头。
“你含血喷人!”
团娇没注意帝王和自家美人之间的眼神交会,只气愤不已地反驳崔答应,“我家美人冰肌玉骨,一身皮肉自是金贵,怎可能干出这种自损八百的事?”
“怎么不会?”
崔答应当即冷笑一声,“后宫妃嫔为了争宠,不过是叫自己受一点皮肉之苦,就能得到皇上宠爱。
“更何况,她还能得到上品养肤膏,用了以后肌肤比以前还好……这分明稳赚不亏!”
“你这是污蔑!”
团娇恼恨地道,“宫中谁人不知,你不喜我家美人?你自是会落井下石!”
“是,我不喜欢她!”
崔答应一点也不装地承认道,“只会靠皮相勾引皇上的狐媚子,谁会喜欢?
“可我敢在皇上面前这样说,自然也是有证据的!”
团娇见她言之凿凿,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不禁狐疑地道:“这药膏是奴婢亲自去太医院领回来的。
“制作过程,高太医并未叫奴婢瞧见。
“……崔答应又哪儿来的证据?”
崔答应闻言,就挺直了胸脯。
她没再理会团娇,而是看向了帝王。
“皇上,并非污蔑,而是有实证在手。”
说着,崔答应从竹心手中接过一只小瓷罐,“昨夜,令美人派团娇去太医院拿药。
“团娇前脚刚走,圆绒后脚就偷偷摸摸地趁着夜色,去了昭纯殿后头的花坛,将此物埋在了土里。
“奴婢身边的兰心对气味敏感,一下就闻出了这药膏出自京城荣安堂,是一种活血化瘀的伤药,恰好可以用来涂抹令美人膝盖的伤处。
“当初,嫔妾与令美人四人入宫,所携带之物,都受到太医院的检查,并着内务府记录在案。
“皇上只要派人去查一下内务府的册子,就可知晓,此物乃是令美人当初带入宫中的。
“她明明有合用的伤药,却不肯用。
“故意叫团娇舍近求远,另外去太医院拿药。
“又偷摸将这药膏埋在土里……
“再藉由杨婕妤与她关系好,引来皇后娘娘和皇上……她这样的心机,细想起来,岂不是叫人觉得可怕?”
崔答应一说完。
贤妃就立即一脸难以置信地道:“这、若你所说是真……皇上,这令美人也太有心机了吧?
“而且,崔答应是和令美人一道进宫的。
“她们当时所携带的物件,也是一同被检查的。
“崔答应会这样说,便是不怕皇上派人去内务府查册子求证。
“不对,甚至都不需要再派人去内务府。”
说着,她看向关嫔和江美人。
表情有几分严肃地道:“你们两个也是同令美人一同进宫的,这盒药膏,太医院的人检查时,应该瞧见过吧?”
关嫔和江美人突然被牵连进来,表情都是微微一变。
关嫔盯着那药膏。
却是摇了摇头:“这种小事,嫔妾不曾注意到。”
江美人则眼眸一闪,神色犹豫。
半晌,有些迟疑地道:“……我和云姐姐关系一向交好,可是,这药膏,我的确是记得的,崔答应并未说谎。”
“皇上您瞧。”
贤妃一听,立即看向帝王,“这人赃并获啊!
“令美人实在太有心机了!
“这样的人若不重罚,以后留在后宫,谁知她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一旁。
帝王表情沉冷,叫人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可他心里,只觉烦躁。
她有心机?
若真是如此,又怎会一再忤逆他,惹他生气?
早该聪明地主动示弱讨好了。
哪还会这般呆呆的等人陷害?
就这样,还不知道对他说句软话,求一求他护着吗?
帝王不动声色,心里头如是想着。
丝毫未意识到。
云雾不需要主动说什么,更不需要费力做什么。
她只委屈地望他一眼。
他心绪便都被她给牵着了。
此时。
薛皇后目光一瞥贤妃那张惯常慈眉善目的嘴脸,眸中似有冷芒一闪而过。
淑妃瞧着贤妃一脸老实人的表情,唇角似笑非笑,神色间划过一丝讥诮。
“你有何话说?”
好一会儿,帝王忽然目光凝着云雾,沉声问道。
云雾睫毛一颤,抬眸往他。
她似是委屈得狠了,泛着一层盈盈水汽的眸子里都有些发红。
很快。
云雾撇过眼去,不再看帝王,而是对着崔答应,语气恹恹地淡声问了句:“崔答应既捡到这药膏,难不成就没打开瞧过?”
崔答应闻言,皱了皱眉。
“我自然打开仔细瞧过。”
她语气傲然道,“否则,如何能肯定这就是荣安堂的伤药?
“又如何能断定,这一切根本是你为了讨得圣上怜惜而自弹自唱的一出戏?”
云雾得了这般肯定的回答,就温淡地笑了下。
“既然仔细瞧过,为何还要颠倒黑白地污蔑于我?”
“你什么意思?”
崔答应脸上表情一变,“我实话实说,何处污蔑你了!”
云雾没回她这话。
而是看向一旁:“麻烦李太医检查一下这药膏。”
李太医则望向帝王。
陆尧见她竟是不肯与自己说话,心里蓦地又一股气堵着。
然而,他还是皱着眉头,一脸不快地点了点头。
李太医立即上前,从崔答应手中拿过药膏,打开之后,仔细检查。
很快,他便看出了异象。
“启禀皇上,这药膏应当是放置已久,不但已经失了药效,并且表层都起了绿毛,已经不能再用了。这层绿毛不大明显,若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李太医说道。
“崔答应,你可听见了?”
云雾语气平淡,“并非我手中有药,却故意耍心机,舍近求远地设计这么一出。
“而是,我手中之药,是入宫之前,继母在父亲的要求下为我备下的。
“只是她素来不喜欢我,又岂会真心对我?
“待我想用时,发现这药膏已然不能用了,这才叫团娇去太医院的……哪有你说的那些复杂的心机?”
她说着,顿了顿。
娇美小脸上的神情,似是因频繁地被人诬陷,而感到有些麻木了,“只是我没想到,我不过想要求一点医治膝盖伤处的伤药,竟会牵连出后面这么多事。
“不但有人故意在药膏里加东西,意图害我。
“还有崔答应一双眼睛时时刻刻盯着我。
“就盼我露出什么把柄,好给你抓住,狠狠踩我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