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致的激动过后,温长宁又勉强极致地冷静下来了。
他心想他总不能闯进州衙门里大声嚷嚷叫顾长晏出来给他看个宝贝。
于是和林则分开后温长宁克制着火急火燎的心情,牵着泰克,抱着红薯回了驿馆。
从中午硬生生等到天色将暗,温长宁坐着等,站着等,来回踱步,偶尔自言自语,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态就是不去找顾长晏,快把泰克的狗头撸秃了——顾长晏才“姗姗来迟”。
人一进来,温长宁眼睛一亮,二话不说快步上前“嘭”地一声关上门。
旁边的顾长晏被吓了一跳,眼神困惑地看着自己男朋友。
“我给你看个宝贝!”温长宁压低着嗓音,却藏不住激动高兴,眼眸亮得惊人。
顾长晏:?
“什么?”
温长宁拉着他坐在桌前,将桌子上的东西递给他。
双手各握着一块红薯的顾长晏看着手里的东西,非常认真的在内心思索了几秒,相关记忆潮水般涌来,想起了温长宁曾经给他描述,甚至画过类似……不,是一样的东西。
他垂着眉眼,温长宁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不打扰,屏息凝视等待顾长晏的反应。
好半天,顾长晏缓缓地抬起脑袋,眼眸中波涛汹涌。
他的声音莫名压抑又带着小心:“这是……红、薯。”
温长宁重重点头,异常爽快道:“对!”
听到这个字音,顾长晏猛地站起身,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散发着如梦似幻般激动的信号,坐不住。
等到站起来他才想起自己还拿着什么厉害的宝贝,连忙小心翼翼、珍重万分地放在桌上,深深呼吸了几口。
不行,太猝不及防了。
这可是亩产千斤的粮食!万金不换的利民利器!
这比当初掉在金银窝里还让顾长晏头晕目眩。
可能和温长宁待久了,顾长晏此刻不想去想“红薯是不是坏了”之类的乌鸦想法,只想趁着氛围高兴高兴:
今天是他和男朋友的生日,他送给男朋友自己求来的红绳,然后照常去衙门上班,结果一回来就被男朋友的宝贝“当头一棒”。
他男朋友莫非是锦鲤吗?
好半天,顾长晏才回过神问:“……缘生是怎么找到的?”
他们暗中找了很久了,却一无所获。
温长宁总算可以一吐为快了,说到自己当时的激动还伸出手在客气中胡乱比划。
“你是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激动,心心念念的东西突然出现在眼前,我以为自己还没睡醒呢……”
他戴红绳的那截手腕露出,一直含笑认真听着的顾长晏突然脸色一变,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肘。
温长宁没反应过来,表情茫然,话音戛然而止。
顾长晏看清胳膊上面的牙印和血迹后原本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指尖留连在伤口周围,他心疼地问:“这是怎么伤的?”
虽然是问的,但是顾长晏心里已经有些猜测了。
由于当时太过激动,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所以咬了自己胳膊,事后又因为激动而忘了清理的温长宁:……
看着顾长晏耷拉的伤心眉眼,温长宁换位思考,一时间没来由的心虚,变得有些吞吞吐吐:“呃……太激动,咬了自己……”
顾长晏看了他一眼,找来药箱,端来一盆清水和干净手帕。
拿湿帕轻柔擦拭掉伤口周围血迹,在牙印上倒上金疮药,用绸布帕子裹好。
完事后顾长晏才开始“谆谆教导”:“下次别让自己受伤。”
有些心虚的温长宁憋了一肚子话,听到这句话,才点头认真说出一个“好”字。
顾长晏不放心,难得强硬道:“我不想你受伤,哪怕是你自己来也不行。”
……语气强硬不了半点,像小孩子在撒娇的“胡搅蛮缠”。
——“好,我发誓。”
但是顾长晏是认真的,温长宁也认真对待,还举手做发誓状。
顾长晏心怀忧心忡忡的相信了。
因为这一“小事”,温长宁找到的红薯都快被他们遗忘了。
温长宁离开自己坐着的圆凳,“不拘小节”上前坐在了顾长晏的大腿上,胳膊直直搭在他的两侧肩膀,从心地亲了亲自己爱人软软的嘴唇。
他温柔哄道:“别蹙眉啦风起……笑一个嘛,今天可是我们的幸运日。”
顾长晏很好哄,闻言果然乖乖地露出了一张漂亮的笑脸。
今日非常开心的温长宁见美人展露笑靥,又慢条斯理道:“红绳,红薯……风起送我菩提红绳,当天我就走了大运,风起功不可没啊。”
顾长晏笑,抬了抬腿让爱人离自己更近些。
见温长宁不知道红绳怎么来的,他心底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最好这辈子都不知道。
他仰头道:“缘生要奖励我吗?”
温长宁挑了下眉,男朋友心思太好猜,他又吻了上去。
……
除了那意外得来的两块红薯,今年的生辰和往年的一样平淡幸福。
只不过这是他们确定关系后过的第一次生辰,总体来说很不错。
晚上熄灯上床,二人没有再干什么费力气的事了,抵足而眠。
抱着彼此满足地睡去。
温长宁从始至终都没有说红薯就是他送的生辰礼物,只说了一个“给”字,可是顾长晏心知肚明。
自己爱人不是给的红薯,而是红薯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他的爱人总是想替他赎轻一些罪,罪是世人眼中的罪。
偏心顾长晏的温长宁不觉得自己爱人有什么罪,可是总有人说他爱人是受利者,别人欺辱打骂他,他就要受着。
温长宁对此感到厌烦,心想凭什么。
他想换位而处,没有人会比顾长晏做得更好了。
顾长晏被外人质疑的多了,世俗的枷锁和自身的道德逼得他认下了他生来就有罪的判词。
可是,后来被温长宁爱着的顾长晏想:
母亲养我
授自己的学识品德,花费自己的嫁妆,和父亲分庭抗礼,尽可能不让我受顾家沾染着肮脏的利。
受父亲利
我拿着顾诩儿子的身份行使了什么权,获得了什么利?
我享受了什么?
我得到了什么?
我这一生又因为姓顾失去了什么?
到底是享受的多,还是痛苦的多?
我只知道母亲把我养得很好——不论父亲是谁。
既然你们认为我有罪,那你们就这样认为吧。
你们再不能影响我什么,我会一直做好自己,赎那该死的、莫须有的罪,尤其是我那亲生父亲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