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长宁心中古怪之感越来越大,直到他上前搭住孔慈的手腕。
孔慈闭上了眼,整个人一个轻颤,眼角有什么液体滑了下来,不知是冷汗还是别的什么。
而温长宁……
温长宁沉默了。
他又细细地把了一下脉。
见他久没动静,一旁看着的方大夫才想起来温长宁对把脉还没有他在行啊!
可是氛围太过压抑,见温长宁还没有向他求助,方大夫没有轻举妄动。
温长宁眼中的震撼怎么也藏不住,幸而他是低着头的。
仰面躺着的孔慈还闭着眼。
一时间温长宁震惊地无以复加。
这脉象……女子?
孔慈是女子?!
先进方氏医馆的那名锦衣卫忍不住问:“你诊完没有?我家大人到底怎么样?”
床上的孔慈像死了一般,至温长宁搭上他的脉,没了动静。
只不过温长宁通过指尖感受到了她身体细不可察的轻颤。
温长宁没抬头,顺着话愣愣问:“你家大人?”
另一个锦衣卫冷声道:“别废话。”
温长宁瞬间收拾好心情,抬头又是一个表演大师。
并且不带犹豫地下定了决心:
这个秘密他瞒定了。
这俩锦衣卫他骗定了。
他道:“你家大人情况不太好,身热稽留,久不退舍……”
孔慈一瞬间睁开了眼,眼底藏着惊涛骇浪,惊疑不定看着这个大夫。
这是从刚刚进医馆他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大夫。
看起来太年轻了,容貌太过出众了。
这是医术不佳,还是……有意隐瞒?
温长宁转头道:“方大夫,帮我抓点药。”
他在不动声色支开另一个大夫。孔慈晕眩的大脑得出这个信息。
方大夫出去。
按照温长宁一个个说出来的药和量,亲自抓药,之后去煎药。
温长宁又指使两个小孩去打水,拿用来包扎的布等。
完事他对孔慈道:“等下我来帮大人包扎伤口吧。”
过了片刻,孔慈轻轻出声:“……麻烦了。”
她动了动身子示意放开她。
见孔慈不挣扎,开始老实接受治疗了,另外两个锦衣卫犹豫片刻松了手。
孔慈真的是强弩之末了,大悲大惊之下再加上刚刚那一番折腾,一时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都这样了,在昏迷之前她侧过身蜷缩起了身子。
不知道她忍了多久。
温长宁心中叹了一口气,转头对她的两名同伴道:“麻烦你们回避一下吧?”
温长宁姑且将那个抱过孔慈的男人称为冷面锦衣卫,先进医馆的男人称为臭脸锦衣卫。
冷面锦衣卫皱了一下眉道:“为什么?”
温长宁藏着私心,陈述事实:“两位风尘仆仆赶来这里,身上不太干净……容易感染病人。 ”
温长宁尽量挑他们可以听懂的话解释了一下。
就像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肚子会疼一般。
他俩不干净,会让患者伤口感染。
感觉有点道理,冷面锦衣卫:“……好。”
谅这个大夫也不敢害他家大人。
方六佑和周清妍将清理伤口的东西准备好。
两名锦衣卫退了出去,臭脸锦衣卫去监督方大夫煎药。
冷面锦衣卫抱臂守在隔间外面。
温长宁让两个小孩去找方大夫,顺带关上门。
他使劲将孔慈摆正。
人昏迷了。
将她放正后,孔慈只能任人宰割了。
温长宁去卸她护甲,去扒她染血脏乱的外袍和亵衣。
高烧之人感觉到冷了,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句冷。
她的胸部裹着几圈看上去多此一举的白布,胸部一马平川。
腰腹上缠着的布被血迹染透了。
她还真是女子啊,温长宁单纯在心里尘埃落定般道了一句。
他小心将那布剪开。
露出下面糟糕的伤口。
孔慈腰腹处有一个血洞,暗红色的血液与黄白色的脓水交织在一起。
温长宁面不改色,处理起那伤口。
孔慈胸口处裹得白布温长宁没有动。
甚至还给她加了一层布。
就那样吧。
但是孔慈的衣服不能穿了。
温长宁喊:“外面有人吗?”
“何事?”冷面锦衣卫在外面回应。
温长宁不客气使唤:“麻烦你去后面找叫方六佑的小少年,让他拿来我的干净衣裳,你家大人衣裳上都是血污,不能穿了。”
“等着。”
没过一会儿,方六佑拿着他放在这里的衣裳进来。
温长宁已经给孔慈盖上被子了。
冷面锦衣卫从始至终听话地没进来。
想来他真的很在意自家大人的小命。
温长宁又找了个理由,赶方六佑出去。
这一次声音也没掩着,怕冷面锦衣卫起疑。
他道:“六佑,你去守着方大夫和阿清,他俩老的老,小姑娘的小姑娘,我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呢,不放心他们身边的臭脸锦衣卫。
外面大堂里,听了一耳朵的冷面锦衣卫在心中呵了一声。
决定不和这些无知百姓计较。
方六佑出去后,温长宁迅速给孔慈换了中衣。
裤子就算了,也不脏。
干净的外袍也给她穿上了。
虽然对于躺床上的病人来说多此一举。但对孔慈来说,应该是多了一份保障。
大夫眼里,不分男女。
虽然将自己的贴身上衣给了一个女子穿,有一点怪,但温长宁真的没办法了。
他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估计照孔慈的性格也不会计较这点小事。
都女扮男装当锦衣卫了,是个猛人。
接着温长宁浸湿毛巾给她擦拭额头等部位。
方大夫的药在这时也煎好了,周清妍连忙端了进来。
温长宁扶起孔慈的头,在她脖子处拿纱布垫了垫,以防等会弄脏,让周清妍喂药。
昏迷的人没有意识,周清妍喂的药有好多都撒在了纱布上。
但好在是喂进去了。
这边正喂着药呢。
顾县令终于匆匆赶到了这里。
温长宁听到了他的声音。
“不知各位大人今日抵达安平县,下官真是有失远迎啊。”
医馆大堂里,换了一身常服的顾长晏走近,双手作揖也不弯腰,脸上是热情的假笑。
“下官是安平县县令,顾风起。”
他也不问他们是什么身份,只是问:“大人们来此,可是有人受伤了?”
他心想开在距离城门最近的方氏医馆,真是流年不利。
同在大堂的方大夫神色稍显惊异。
顾长晏使了个眼色让他带方六佑离开。
今天是不适合“开业”了。
冷面锦衣卫不在意,只是看着这位不简单的县令,言简意赅道:“我们大人受了伤。”
他也不说是谁受了伤。
正巧这时温长宁带着周清妍走出来。
周清妍自觉去找方氏父子。
温长宁的目光有一瞬间和顾长晏对上,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
温长宁垂眸看着地板,道:“里面那位大人已经被喂过退烧药,眼下睡着了。”
臭脸锦衣卫要进去,想起什么转头问:“现在可以进去了?”
温长宁点头,“可以,不过还请各位动作轻一些。”
顾长晏跟着进去看了一眼,待看清床上之人的脸时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还真巧。
他适时道:“原来是这位大人啊。”
温长宁在一边轻声道:“这位大人身上的伤口我已经处理好了,他正在发烧,惧冷,所以我给他穿了外袍,盖了被子。”
温长宁怕这两个忠心下属不放心他这个外人,没事查看孔慈身上的伤口,所以打了个预防针。
若是预防针不管用,那就……
所幸,一伙人只是仔细看了看床上孔慈的面色,比刚刚好多了。
众人又退出去。
直到此刻,温长宁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才对孔慈是女子多了些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