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顾长晏原本一只手抱着一束花,一只手中在宽大袖袍遮挡下牵着温长宁下桥的。
可是他太高兴了,鲜花又阻碍了他的脚下视野。
在下石阶之际,走在桥栏边的顾长晏一个没注意脚下打滑,左脚越过两阶踩了下去,眼看要撞上高度只到大腿的桥栏迎面摔进河里——
在意外来临,违背下意识反应下他硬是松开了温长宁。
变故来临的太过,两个人表情一瞬间变得茫然又空白。
可是温长宁也在被挥开后下意识拽住了顾长晏的右肩膀。
天旋地转间,双双跌倒。
最后的结果就是:温长宁手撑着一屁股跌坐在台阶上,姿势呈大马金刀地坐着,脑子懵着,被他拉回来的顾长晏右手先撑地,泄了摔劲,只左胳膊肘“咚”的一声磕到了以砂岩为原材料的桥栏上,后背被几块石阶硌着。
都这样疼了,顾长晏硬是没有松开左手携抱着的花束,只默默吃下了这一记疼。
到最后衣服是脏的,人是疼的,只有花卉是完好无损的。
他们脑海里只有一个词语:乐极生悲。
可是,
顾长晏的心反而踏实了。
从温长宁说爱他开始,一直飘忽不定的心到此刻才是从未有过的安心。
他就说嘛,他怎么可能一直好运。
既然事后发生了这件事,那缘生就真的是他的了。
他的。
“风起——”温长宁原本想问顾长晏怎么样,可是在看清他的表情后话音戛然而止。
“怎么了?”顾长晏回过神来,连忙转头看温长宁,问:“缘生你有没有受伤?”
温长宁脸色担忧中又夹杂着复杂,斟字酌句道:“……你笑什么?我没事,你有没有受伤?”
顾长晏:“?”
温长宁的两句问话太过不同,因为中间那句我没事而放心下来的顾长晏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和身体状况。
最后诚实回答说:“你现在真的是我男朋友了,我太高兴了。左脚好像崴了。”
“我看看。”温长宁突然“上纲上线”。
恋爱的酸腐气息早在乐极生悲后就被戳破了。
他们都没有起身,还坐在台阶上。
温长宁让顾长晏老实坐着,自己下了几个台阶,二话不说扒了他的鞋袜。
顾长晏有些难为情,也阻止不了,就那么傻不愣登地抱着一束花坐在台阶上,愣愣地看着温长宁低垂的眉眼。
“疼吗?”温长宁轻轻触碰着他的红肿的脚踝。
他仔细感受了下,“还行。”
温长宁松了口气,站起身道:“没伤着骨头,问题不大,抹点红花……消肿的药,回家休养几天就行。”
“来吧,我的大少爷。我背你回医馆。”
温长宁调侃了一句,在下方台阶弯腰等着顾长晏趴上来。
“可是……”顾长晏犹豫道:“我们还没有过桥。”
今天的霏霏桥见证了他们修成正果,今天过桥才对味,才会不留遗憾。
顾长晏突然很痛恨自己崴了脚,早不早晚不晚的。
温长宁轻笑了一声,温声说:“上来,我背你。”
顾长晏明白了,好高兴。
重量慢慢施加到温长宁背上,他用双手稳稳托住顾长晏的大腿。
顾长晏右手环绕着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的右肩膀上。
自己的手臂挡住了自己的下巴。
左手用来抱花束。
他们脸颊贴着脸颊,一同看着前方的路。
在过第一遍桥上时温长宁说:“风起,我好像还是第一次背你欸。”
顾长晏语气有些遗憾:“我还没有。”
在过第二遍桥时顾长晏问:“缘生,我可以亲你吗?”
温长宁大方道:“亲吧。”
顾长晏带着点小心的意味亲了一口他的脸颊。
他把自己亲红了脸,不过温长宁没看见。
过第三遍桥时顾长晏道:“下次我要背着你过霏霏桥。”
温长宁认真说了一声好。
过最后一遍桥上时温长宁走着走着突然说:“我爱你。”
顾长晏这次“自作主张”地小心啄了一下他的耳垂,嘴唇摩挲着他的耳畔轻声说:“我也爱你。”
下了桥,顾长晏给温长宁戴上幂蓠,同时皂纱也遮住了他的上半身。
虽然看起来奇怪,但外人不知道他们是谁了。
走在回方氏医馆的路上,温长宁问:“几点了?”
顾长晏抬头仔细看了看日头,道:“约莫刚下午六点。”
温长宁轻轻“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步入医馆门,方大夫一眼认出了他们两个——实在是幂蓠和那一大束鲜花太过显眼,表情惊讶地问:“你……们怎么回来了?”
温长宁小心将顾长晏放到椅子上,表情也很无奈道:“乐极生悲,风起不小心崴了脚。”
顾长晏抬头,微笑道:“方大夫好,六佑也好呀。”
方六佑:“……顾二哥好。”
方大夫嘴角略微抽搐。
这两个人可真是……没福气啊。
不过看样子是成了。
方六佑赶紧搬来一张小凳子。
温长宁熟门熟路地找出一瓶药油,洗过手后坐在凳子上将顾长晏受伤的腿脚搁在膝盖上,将药油倒在手心搓热。
一边问:“阿清呢?”
方六佑回答:“清妍姐在后面做饭。”
周清妍十六岁,方六佑十五岁。
一个做饭,一个饭后洗碗。
照温长宁的说法是不能什么事都让我徒弟干了。身为师父他垫付了周清妍在这里的饭钱。
温长宁说:“六佑去帮我给她说一声,别做饭了,待会我请客。”
“好,谢谢温哥!”方六佑欢呼一声,麻溜地跑走了。
方大夫为了百分百确定,迟疑地问:“有情人?”
温长宁重重点头,声音都透着一股子欢快:“有情人。”
顾长晏连忙抬头补了一句:“终成眷属。”
方大夫:……这又不是对暗号。
他抽了抽嘴角:“……恭喜。”
温长宁、顾长晏:“谢谢。”
等到周清妍和方六佑一块进来。
温长宁也上好了药。
周清妍乖乖喊了一声“师父”。
轮到顾长晏,她有些胆怯:“顾……顾二哥。”
前几日坐在公堂之上、威风凛凛的顾县令摇身一变成了她口中的顾二哥。
当时知道真相的周清妍恍恍惚惚地想她也是攀上关系了。
在她的认知里县令就是最厉害的官。
顾长晏笑笑,对她点点头。
白衣不耐脏,温长宁去后院屋里换回了原本的窄袖衣袍。
之后他带着两个小孩去酒楼打包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