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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他了,温长宁说:“我见到你时想起了一句诗。”

声音轻而缓:“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顾长晏没想到自己得到的初印象这么高。

温长宁的声音还在继续:“你别觉得我轻浮啊,当时我觉得你就是位古典美人,而我进入到古画里见到了真实的你。”

顾长晏突兀地笑了一声,没忍住,他拿胳膊撑着温长宁一侧肩膀,腰弯了下去,头抵着胳膊。

他没有笑出声了,但是通过身体的接触,温长宁知道顾长晏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有这么可乐吗?

他仰头看月亮。

等到顾长晏放下胳膊,他肩膀上一轻。

他还是仰头看月亮,说: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是啊。”顾长晏站在温长宁的身后低头注视着他。

温长宁心情复杂,第一次表白,yes or no…未至…待定。

温长宁深吸一口气,像赌气一般将声音提了上去:“I'm head over heels for you!”

从前他就算再和顾长晏知无不言,也不会说什么我爱你的委婉话语或英文。

他料定顾长晏听不懂。

顾长晏……还真听不懂,问:“这是何意?”

“月色很美的意思,你要不要说一遍?”

温长宁忽悠道,转身去看顾长晏,眼尾藏笑。

顾长晏对他的目光对视上,从头到尾没看月亮,过了片刻,缓慢而珍重道:

“I'm head over heels for you.”

温长宁没想到顾长晏可以完整复述下来,无话可说了,心里的土拨鼠在尖叫,头皮发麻,脸皮发烫。

什么叫撩人不成反被撩?这差不多就是!

温长宁眼神有些微飘忽,镇定地转过身,一边说:“知道啦。”

知道啦,你为我神魂颠倒。

夜晚,二人同床共枕。

室内寂静黑暗。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温长宁还是仰躺着,干睁着眼,呼吸轻微又绵长,一动不动,装睡技术一流。

隔壁的人应该是睡着了。

躺得身体都有些麻了,可就是睡不着。温长宁闭眼后翻来覆去就是顾长晏说那句话时的神情。

当时顾长晏看向心爱之人的目光里藏着无尽温柔和爱恋以及……小心翼翼,温长宁好像隐隐地接收到了这个信号。

知道的顾长晏在说月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向谁表白。

温长宁心好乱,完全睡不着。

身体麻的厉害,他不动声色地装作自然翻身,面朝顾长晏那边,一只手无意识地伸到了床中央。

过了一会儿,身侧的人突然翻了个身。

顾长晏的手不小心落在了温长宁的那只微蜷缩的手上。

温长宁闭着眼,睫毛轻颤了一下,用尽了毕生之力,硬是手指没让动弹一下。

风起正和他面对面,他心想,不能惊醒他。

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

顾长晏的手原本压着他的手,可能手指骨头太硬,硌得慌,顾长晏的手无意识地换了姿势。

最终顾长晏手覆盖在了他的手心上。

温长宁更睡不着了。

这个夜晚好磨人啊!

他原本以为自己要失眠了,可是心爱之人在“牵”着他的手,安全感、满足感可能太足了,温长宁最终沉沉睡去。

一夜无眠。

等到温长宁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人了。

他翻了个身,仰头着打了个哈欠,伸展着身体,脑子还有些懵。

等收拾好自个儿走出室内,发现顾长晏正在院子里给花浇水。

牡丹,兰花。

温长宁:0.0—>o.o

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

听到动静,顾长晏若无其事地直起身,转过身看他,笑着说:“早上好,缘生。”

“……早上好,风起。”

温长宁回以清浅微笑。

新的一天开始了。

两个人吃完早饭,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等到中午和顾长晏一起吃完午饭,温长宁忍到午休过去,赶紧去方氏医馆了。

一进门,见没病人,温长宁找理由支开了未成年人方六佑。

他的声音听起来郑重极了:“方大夫,我需要您老人家的感情指导。”

方大夫:“……你不觉得自己太直接了吗?”

你也知道我是老人家,还好意思让我就断袖之癖“出谋划策”?

温长宁双手合十做祈求状,“拜托了方大夫,您发现了我的秘密,却没说什么,一定是有大智慧的。”

大祈男风盛行,但上不了台面,在普通老百姓眼里那更是洪水猛兽,传宗接代才是正经。

方大夫:好牵强的理由。

可是方大夫又想到了眼前这个人活到二十六才情窦初开,对象还是一个男子,往后日子怕是不好过,外界的非议就够他喝一壶的了,两个男人感情又能存在多久呢,不要孩子了?……而且连个正经的长辈都没有,只能来自他这个无亲无故、才认识不到十天的长辈。

做人活到他这个份上,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可怜。

他无奈叹了一口气,妥协般说:“好吧,你要我指导你什么?”

温长宁连忙上前给方大夫捏肩捶背,道:“我真感觉他喜欢我,可是我怕是我的一厢情愿。”

方大夫问:“你知道做人最需要的是什么吗?”

温长宁想了想,不确定地说:“要善良?”

做人要善良。

这话没毛病。

方大夫瞪大了眼,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答案有些生气,音量也难免拔高:“做人要坦诚!尤其是面对亲近之人!”

温长宁恍然大悟,“您的意思是……”

方大夫:“你就敞亮地告诉他就是,你以为自己能瞒多久?一辈子?”

温长宁还真没想过能瞒一辈子,可从发现自己喜欢顾长晏后他就想着能瞒一天是一天。

爱,使人胆怯。

温长宁正胡思乱想着,却听方大夫又说:“不过你要是听我的指导,那就别说了,瞒一辈子,你去过娶妻生子的正常日子。”

这话转了一百八十度。

温长宁错愕,下意识问:“为什么?”

方大夫平静道:“你太年轻了。”

“夫妻过日子,尚且一地鸡毛。两个男人在一起,光是外界非议和眼光你就不一定受得了,还有他的家人,他们能接受吗?你打算一辈子不要孩子吗?”

温长宁一瞬间懂了方大夫说的话,现代尚且如此,何况这个吃人的祈朝。

可是他也知道方大夫是真心在为他出谋划策。

这些他想过,可他到底年轻。

千言万语堵在心间,心疼先行。

温长宁明明是笑着的,可是眼睛好像在哭,“可是……如果他真有爱他的好家人可以跳出来骂我拐走了他…那就好了啊。”

方大夫眼神错愕。

“他也没有家人,这一点上我们倒是很配。”温长宁缓缓道:“如果他喜欢我,我们在一起,我可以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有亲生孩子。我坚信他也是这般想的。

“如果受不了外界的非议和眼光,那就立功、往上爬,用权势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我尤为喜欢大祈的这一点。”

方大夫听的颇有些气急败坏,“你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温长宁乖乖道歉,为方大夫的生气,“对不起,方大夫,您别生气,我就是一莽撞年轻人,多栽几个跟头我就知道疼了。”

他继续为方大夫捏肩捶背。

好半天方大夫无名火气下去了,又是一声轻叹,“罢了,这是你的事。我一个老头子就是单纯提意见的。”

老了就这点好,“拿得起放得下”。

温长宁:“所以意见是……”

方大夫没好气道:“真的你不听,那就听另一个,直接坦诚以待。”

他现在倒是真心希望那个顾二郎还是别喜欢温长宁了,温长宁不是个会死缠烂打的人,这样对他们两个男人都好。

温长宁听到这话,心想这话还真是符合您一贯的直白作风啊。

——直白又有些毒舌却好心肠的方大夫。

他下定了决心,道:“行。”

明天就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