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顾风起救了四皇子一事及其宫中后面处置在朝堂上被传的沸沸扬扬。
各种猜测五花八门。
与此同时吏部得到的消息是顾风起来催促外调的申请。
这个消息一出。
话语风向又是一个猛转:顾风起这算是外出“避祸”了。
牵扯到二皇子,虽说顾风起不是有意的,但明眼人都看得分明,确实招人恨啊。
他说任他说,他猜任他猜。顾风起对于朝廷上关于自己的“八卦”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日常点卯到职。
而那晚落水事件过去后,只隔了一晚顾风起就收到了皇帝的赏赐。
——金银元宝……动人的很。
温长宁以为赏赐金银钱财是皇帝的惯常操作。
顾长晏倒是知道不是这样的,往常皇帝赏赐臣子的东西一般不会那么俗。
可能是皇帝想起了他的“贫穷”吧。
顾长晏没对温长宁说这些。
几日后调职文书下来,这个连年都没过就办下来了的效率实在快的可怕,温长宁调侃说算是因祸得福了。
文书打开,两人脑袋凑一起,视线几乎同时落上去——是七品县令。
这倒是没什么好说的,总不可能从知州干起吧——
二人再往下看,随后……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重要的是顾长晏这个任职的地方有些不太妙。
刚知道在哪里就职的他们眼神变得微妙起来。
安平县。
这个令人升起不妙预感的县名好像在哪里听过。
温长宁还在翻找脑海里的记忆,电光石火间顾长晏率先想起来了,心也同一时间坠入了谷底。
他出声道:“安平县归属南方的越州,我父亲曾担任过那里的知州。薛衡……是安平县人。”
温长宁:……哦,想起来了。
忍了又忍,温长宁实在没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艹。
敢说这里面没有算计他都不信。
两人对视一样,下一秒脸上都露出了苦笑。
明知道有坑,他们,尤其是顾长晏也要跳进去,而且还是迫不及待地跳进去。
从礽都到安平县路途遥远,更不要说冬天赶路不易,速度慢。
不能再耽搁了。
当日,温顾二人开始收拾行李。
却不想翌日,皇帝召见了顾长晏。
温长宁也跟着进宫了,以后就可能再也见不到皇宫景点了,多瞧一眼是一眼。
到了乾清宫,大门一关。
顾长晏行礼跪拜后恭敬站着。
皇帝开门见山道:“你去安平县,是朕安排的。”
顾长晏抬头露出惊讶的表情,实话实说道:“臣不明白。”
皇帝神色不明盯着顾长晏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罪人顾诩曾在越州敛财,数额巨大,现如今朕发现……账目对不上。”
一旁的温长宁表情讶异,他不过几天没来皇宫从早到晚地观察皇帝,怎么就漏了大新闻啊?
顾长晏从陛下口中听到父亲的恶行,直接沉默了,根本装不出惊讶。
这一刻他不再是顾风起,而是顾诩的儿子顾长晏。
他表现出来的是真实表情。
一分一秒在静默中消逝,在皇帝目光注视下,顾长晏知道自己要赶紧开口说些什么,皇帝在等他表态,他也真的开口说了什么:
“哦……臣是说,罪人顾诩,真的是……死不足惜啊。”
前面的哦拖的又长又几不可闻,顾长晏最后的尾音细听是颤抖着的。
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死不足惜,却是第一次亲口承认。
温长宁有些担忧地看着顾长晏。
顾长晏稳住心态,衣袖下指甲掐着手掌心,竭力稳着声调问:“……账目对不上,又是和安平县有什么关系呢,陛下?”
皇帝道:“据调查,越州当年被吞的银子和顾诩原来账本的对不上,而顾诩是在到达安平县之后,账本上数目才开始变得不对。”
原来账本……怎么,后来顾府被抄家时还有人用假账本糊弄你吗?温长宁心想。
不待顾长晏细问怎么个不对法。
皇帝紧接着出声说了三个字:“变多了。”
顾长晏怔住,一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账本上的数字大于越州被贪的银子数量。
他终于还是心累道:“臣……明白了。”
同时,温长宁也想明白了,所以……气的他简直想笑,顾诩那个人,死都死了,还能留下不定时的炸弹给自己唯一活着的儿子,是生怕他儿子过的舒坦啊。
这一场密谈到此意思已然明了:皇帝摆明是要让做儿子的收拾自己老子的烂摊子。
顾长晏接受到任务,收拾好“稀烂”的心情,告别顶头上司,“带着”温长宁出了宫殿。
一出来,转头又见到了顶头上司的四儿子。
顾长晏停下脚步,微笑,行礼,像个只会按照程序做动作的机器人:“见过殿下。”
楚瑜自那日落水病了几日,如今大病初愈。
刚才听到顾风起进宫面见陛下的消息,连忙赶了过来,眼下还有些微微的喘气。。
他不明白真心待他极好的玉兰走了,认真教他的顾风起也要走,好像所有人都在离开。
自那日落水楚瑜再没有见到玉兰,他终于不得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时的那句再见……好像不是幻听。
莫名其妙的相遇,临了却不能好好的道个别。
玉兰来的突然,走的亦是突然。
所以轮到顾风起,虽然他不是玉兰,但不知怎的,楚瑜觉得自己抽风了,不会轻易被人打动的他居然想来送一送这位年轻的老师,最不可思议是他真的来了。
他“自暴自弃”地想:自己可能是想完成一场道别吧,毕竟,分别前要好好的道别。
否则,会遗憾的。
他上前,真心地笑着道:“先生安好。学生来送一送先生。”
这边师生其乐融融,楚瑜要送顾长晏至宫门。
温长宁跟在后面,看着顾长晏身边的楚瑜的背影。
他不见楚瑜,是为了错开顾风起的行动轨迹,迷惑楚瑜,防止楚瑜觉得他们两个有关系。
不告而别,其实温长宁也挺遗憾的。
可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日方长……
——后会……无期。
往后,各自安好就很好。
不到万不得已,不到被人发现,不到走投无路,他不会主动承认自己是玉兰了。
从楚瑜知道他来去自如擅闯皇宫,算计皇帝开始,温长宁就已经失去了在楚瑜面前暴露身份的资格。
把柄不对等。
没人想平白无故受到威胁,更何况是可以搏一搏的皇子。
时间会改变一个人很多很多,从方方面面,而温长宁只参与了楚瑜一生的短短半年。
用不到半年的真心相待,换一辈子的心无芥蒂,太幼稚了。
温长宁不敢用他和顾长晏的余生赌这个,赌不起。
到那时,一介布衣,一位殿下,想来碰见的概率也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