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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救命是温长宁喊的,还是掐着嗓子腻歪着音调喊的。

从二皇子楚瑞推搡,到楚瑜故意落水,再到二皇子楚瑞离开现场。

楚瑜在水里扑腾喊救命。

夜色正浓,冷风习习。

岸上除温长宁外,连个鬼影都没有。

浸润在潮湿冷气中的温长宁算看出来了,楚瑜就是个彻彻底底地旱鸭子,没见他没喊两声就咕嘟嘟进水了吗。

在楚瑜挣扎期间,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顾长晏带人来,温长宁心里读着秒,心情焦着,等不下去了。

虽说要让皇帝眼见为实,看楚瑜是如何被他的兄弟姐妹欺负的,但也没必要搭上命啊。

等到楚瑜好像开始沉下去后温长宁不等了,毅然入水。

湖水刺冷,寒气刚透湿袜子传入大脑,他心里就打了个哆嗦,一咬牙,深吸一口气进肺,然后憋气没入水中,期间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温长宁向着楚瑜落水的地方游去。

岸上黑,水下更黑。

向来方向感不太好的温长宁这一次在危机意识下,根据下水前记下的方向游去,中途走运地没有发生一丁点偏移。

不知道过去多久,可能不到一分钟,温长宁拨水的手碰到了一个活物。

下一刻他捞着意识不清的楚瑜,往上方游去。

楚瑜的大脑在向它的主人传达着什么信息,可是意识的主人睁不开眼睛。

温长宁感觉快到水面了。

有人在裹挟着他,这是大脑传递的讯息,楚瑜在意识里挣扎,想睁开眼睛。

终于,从鼻腔开始冒出水面,救人命的新鲜空气毫不吝啬地拥抱过来,楚瑜在呼吸的第一下,被气管里的水呛着了。

他呛咳起来,还能自主呼吸。

楚瑜溺水的时间一点都不长,在他往水底下沉开始,温长宁就果断采取了行动。

然后他还没有沉到湖底,就被温长宁捞着了。

温长宁没有带楚瑜上岸,他一只手扶着岸边,一只手捞着楚瑜,两个人胸膛以上暴露在冰冷冷的空气中,脸色被冻的毫无血色。

温长宁忍着四肢百骸地寒冷,平复着节奏乱糟糟的呼吸,一时没有说话。

眼皮子沾满了水珠,水珠往下滴落水中,下一刻楚瑜睁开了眼睛,夜色中他的视野模糊不清。

终于,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另一个人呼吸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后脑勺。

近在咫尺。

岸上无人,身后是谁,好像……不言而喻。

心乱如麻间,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乍然响起,这对他来说无异于平地起惊雷,轰炸在心房,楚瑜本就僵硬的身体更加僵硬了。

那个人说:“小瑜,不要看我。”

楚瑜下意识就闭上了眼。

他说:“我不看。”

温长宁听到满意地答复,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

“救命——”

楚瑜一个激灵,虽然不合时宜,但还是被玉兰嘹亮的这一嗓子吓着了。

他瞬间意识到玉兰在模仿他的声音,虽然不像,但起码听起来都像女声,就是……矫揉造作了些。

他们忍着寒冷,静待有缘之人。

玉兰的这一嗓子很大,不像楚瑜真的在水面上挣扎时喊出的微弱声音。

温长宁倒是大概知道距离最近的第一波赶来的人会有谁,就是不能对楚瑜说。

从他喊完救命,过了大约十几秒钟,他们的视野里出现了摇摆不定的光亮。

那团光亮越来越近。

温长宁说:“小瑜,憋气,松手。”

楚瑜照做,眼睛还是没有睁开,哪怕他心里清楚地知道错过这一次机会,往后就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松开扶岸的手,任由身体下沉,也不挣扎。

这一次楚瑜的心里没有了第一次落水时的恐惧,他知道一切有玉兰兜底,他的心中突然窜出无穷的力量。

入水前,楚瑜隐约听到玉兰说了两个字。

玉兰好像在说……再见。

……

等到楚瑜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人已经在岸上了,身上披着不知道是谁的外袍。

扭头一看,印象不错的顾老师和他一样浑身湿漉漉的。

是顾风起救了他。

边上站着张阁老和薛大人。

他听到顾风起说:“殿下,身体怎么样?还好吗?”

他摇头,也像是要将脑子进的水摇出来。

下一刻他被人背了起来。

趴在跑起步来略微颠簸的背上,楚瑜心里空荡荡的。

外界的声音渐渐地传达不进心里了,楚瑜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莫名想哭。

动静闹大了。

在回去的路上,光亮越来越多——都是被玉兰那一嗓子“召唤”来的。

行到半路,楚瑜见到了赶来的父皇。

他的身后乌压压地跟着一众刚刚还在殿里参加宴会的人。

楚桓脸色不佳,在见到四儿子通红的眼眶和委屈的眼神时更甚。

没有耽搁时间,他让人背着落水的楚瑜,以及浑身湿透的顾长晏都先去换衣裳。

顾长晏二话不说听话地走了,上岸后被风一吹他冻的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离开后,后面发生的事情顾长晏就不清楚了,就连温长宁去哪了,也不知道。

不过想来缺了他一个“证人”,也不耽误计划进行,不是还有张首辅和薛大人嘛,他们也见到了鬼鬼祟祟的二皇子了,想来是不会串口供隐瞒这件事的。他木着脑袋心想。

等到顾长晏再次见到当今圣上时,夜已经深了。

楚瑜坚持要向救命恩人道谢,没有回去休息,跟在楚桓身边。

顾长晏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他的气色,回暖了,也不知道之后会不会发烧。

宫宴已经结束,该走的人已经走了。

就只剩当事人还没有走。

张柏昌,薛衡,楚瑞,这三人也在,其中楚瑞跪着。

殿内温暖如炉,比之在宴会上更深。

顾长晏换了一身又厚实又贵重的华服,暖融融的。

进殿后他大致扫视一眼殿中,形势一片大好。

皇帝免了顾长晏的跪拜。

他已经听那四个人说了前因后果,叫顾长晏过来,只是想再听听第五人怎么说。

于是顾长晏笔挺地站着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遇到张阁老,告别,回来路上见到薛衡,不想和这厮说话向旁边走去用行动表明拒绝交流,听到救命呼喊,去救人。

顾长晏将语言艺术加工了一下,该委婉就委婉,该直说就直说。

另外两个外姓当事人没有反驳什么,看来是句句属实。

皇帝听完,没疑义了。

众所周知,靠年龄混到三朝元老的张柏昌的惜才,而顾长晏有才;薛衡和顾长晏不对付,永无握手言和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