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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查身份的士兵拿着路引文碟,看了几眼,严肃又诡异地柔调地问:“漠州学子顾风起,顾举人?”

顾长晏掀起皂纱,露出脸庞,手没放下,微笑颔首,“正是。”

之前温长宁还调侃说他“三载离乡,归来仍是举人”。

守门的士兵不再废话,放人进去。

心里却在想:漠州果然穷,出身在那的一位举人老爷事事都要亲力亲为,连个照顾的下人都没有,就是这长的,不符合他对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印象。

他的心声,可惜顾举人听不到。

被放行后,顾长晏放下手,皂纱自然垂落再度遮住面容,他赶着骡子进入城门。

小泰克也醒了,这时坐在顾长晏身旁吐着舌头,脖子上戴着项圈。

延伸的牵引绳缠绕在顾长晏手腕上。

路过的行人有的没忍住多巧了几眼这队组合,感觉有些新奇。

顾长晏自进城,表情就不自觉凝重,看着面前熟悉的场景,和记忆中的渐渐重合,又抵触又怀念。

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周边客店店铺林立,大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依旧一副王朝繁华姿态。

可是如今顾长晏的观念思想早已不是当年的了,他是他,也不是他了。

温长宁的思想根深蒂固在他的四肢百骸,在他的每一次呼吸和心脏跳动间,再看这个世间,顾长晏终于有些明白温长宁心底深处的悲观了。

那时对命运的无奈。

之后骡子车离开这条贯通南北的大街。

将车绳绑在一棵树上,顾长晏隐蔽地问车里的温长宁,“缘生你吃什么?”

“素馅包子,要豆腐馅的,加一碗白粥。”

“好。”顾长晏点头记下,拿上盛粥的饭盒。

饭盒的样式还是温长宁弄的。

顾长晏在摊位上迅速吃完自己的那份,牵着吃饱的小泰克,拿着打包的一份吃食回去找温长宁。

将吃的放进车厢内后,顾长晏赶车去买祭奠人要用的物品。

纸钱元宝,糕点水果,还有温长宁说要买的鲜花。

最后顾长晏去往丰乐楼,一问店家才知道那鸭油酥烧饼早已经不卖了。

再仔细一问,做烧饼的老厨子已经去世。

那后厨的伙计好心说:“这位客官您要实在想吃那烧饼,可以上有一品绝的那条街走到头,老厨子的儿子在那里开了个铺子,卖的就是鸭油酥烧饼。”

顾长晏撑起微笑,道:“多谢。”

一品绝,传闻礽都最好吃的糕点店铺的名字。

顾长晏刚刚就是在那家买的糕点。

看来还要再回去一趟。

丰乐楼那华丽的外观像从前一样,可内里的人不知还有多少旧人。

出了丰乐楼,顾长晏心情有些沉闷,他向温长宁说明情况,接着又赶车去找那烧饼店。

那名伙计没说错,这条街的末尾确实有家卖烧饼的铺子,那食铺左上边一个幌子叫张记烧饼,但是右上边还有一个幌子叫李记胡辣汤。

店名普普通通,可是里面传出来了阵阵食物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这都半晌午了,还有人在买饼和汤。

远处的顾长晏看到这一幕,没理由的心里有些许明媚。

薪火相传,他突然想到这个词。

温长宁从帘子缝隙间看到那边的食铺。

他跳下车,低声说:“闻着很香啊,风起,等下次咱们尝尝这家的味道怎么样?”

“好啊。”顾长晏笑着低声答应。

两人走近,顾长晏上前,带馅的不带馅的他都向店家装了些。

装烧饼的是位三十出头的女子束着妇人髻,应该和旁边负责给客人打胡辣汤的男人为夫妻。

这是一家夫妻共同经营的食铺。

顾长晏有些猜测,也就顺嘴问了,“这位夫人,你姓李吗?”

和温长宁相处久了,顾长晏早在不知不觉间养成了不懂就问的习惯。

平常生活中的小事琐事,哪怕无关紧要,顾长晏现在有时也会问一问,像猜小谜语一样。

那抵烧饼的妇人一愣,看着面前戴着幂蓠的男子,反应过来后爽朗一笑,道:“是的我姓李,客人是从那李记胡辣汤的幌子猜出来的吧?”

顾长晏一手交钱,一手接货,点头道:“对。”

他买好后,那妇人接着为下一位食客拿烧饼,还笑道让顾长晏下次来尝尝她家的胡辣汤。

温长宁跟着顾长晏转身走,没走几步,突然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站在原地,偏头望向一处,瞧那个人。

在旁人看来就是这个戴着幂蓠的人突然停步。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温长宁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顾长晏不明所以,顺着温长宁的视线看去。

那里走来一名锦衣卫,清瘦,腿长,面孔有些阴柔。

但是,顾长晏不认识。

他又转头直视温长宁的眼睛,隔着皂纱,眼里带着疑问:你认识那人?

顾长晏眼里的困惑,不能透视皂纱的温长宁看不到,但他明白顾长晏的困惑。

温长宁见那个锦衣卫停在他们不远处,在买鸭油酥烧饼。

这里是街上。

所以他对顾长晏夸张比口型,说气音:“孔…慈,慈。”

反应过来温长宁说的是谁后,顾长晏眼里带着小小的震惊,没忍住,又回头瞧一眼孔慈。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顾长晏忍不住心想。

顾长晏没有见过孔慈,但是当年他在诏狱时外面发生的事情,温长宁在后来都告诉了他。

温长宁见过孔慈,记得长什么样,家住哪就行。

本来温顾二人就是打算先找到绒蝉,看望一下现在的她,再去祭奠招澜的。

因为如果有机会,绒蝉一定会将她弟弟重新安葬,当年温长宁葬人葬的太无可奈何了。

而要知道绒蝉现在在哪,就要先找上孔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