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长宁想了想,语气似无波无澜,说:“那我们想办法回去,回我们离开的京城。”
顾长晏眼底露出些微错愕,似乎对他的话始料未及。
偏偏他又很认真地补了句,“以光明正大的方式,然后……悄悄惊艳所有人哈哈。”
顾长晏:“……”
后半句听的他有些想笑,悄悄的光明正大吗?
他转移话题道:“这后句话是你家乡的话吗?”
温长宁见他没将他的话当真,或者说现如今不想面对,顺着话轻巧地嗯哼了一声,“原话是,你要悄悄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
顾长晏哑然失笑,这话初听有些好笑,略一思索却别有一番大道理。
他突然有些好奇温长宁的过去,不是他的家乡,纯粹是他本人。
两人的关系如今自不必说,再不会有一丝保留。
所以顾长晏直接问:“缘生,你以前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
温·真面无表情·长宁,为他逝去的衣食无忧,“这么说吧,你是顾大公子,我是温大少爷,你住大宅院,我住大别墅,你家从政,我家从商。”
他说的像rap,可惜顾长晏不是现代人,领略不到它的美。
顾长晏想了想,迟疑地安慰:“……节哀?”
温长宁忍不住勾起唇角:“想不到长晏你也会开玩笑了。”
穿越当事人可以任意调侃自己,顾长晏却不能对不幸的穿越者直言不讳,这差不多是他第一次在这件事上开玩笑,本意还是想逗当事人开心。
温大少爷又突然想起某件事,用胳膊肘捣了捣顾公子,半调侃地说:“说起来我刚来这里时还惋惜过一件事,你要不要猜猜看是什么事?”
顾长晏垂眸思索片刻,带着不确定的语气,“是……没有在家乡学中医吗?”
他记得以前长宁顺嘴抱怨过好几次,说自己学的临床医学在这里简直毫无用武之地,早知道会穿越就学中医好了。
哪知温长宁听了,神情凝重地摇摇头,“开诚布公”:“答案是——我没有……花光我父亲留给我的钱!”
“这和人死了钱没花完有什么区别嘛!人神共愤!”
顾长晏:“……”
好像说的也有道理。
好在温长宁很快就释然了,主要是说这些也只是想分享给另一个人听。
他忆起往昔,“当初我还庆幸过,我想幸亏我母亲没有从商,否则双倍的遗产,双倍的痛!
“其实,我父亲走之前还将一半的钱捐给了慈善机构,早知道会穿越我应该劝着他将另一半也一并捐了。”
才聊不到一会儿,温长宁“字字珠玑”,顾长晏几番被温长宁的话堵得无言。
但是温长宁说完这番话,他还是顺着说出了等下又会被噎着的话:
“温伯父当真仁心仁义。”
温长宁笑笑,说出了“残忍”的真相,“我父亲是想这辈子行善积德,好下辈子还和我母亲在一起。”
顾长晏:“……”
嘴巴张张合合,他欲言又止,再说不出什么了。
这边二人对话“艰难”进行中,主要是顾长晏煎熬着。
但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刚刚的“伤春悲秋”已经被温长宁搅弄的烟消云散,根本想不起来。
另一边,走远的章免二人这里。
还是高个衙役赶驴车。
章免掏出适才顾长晏给的纸条。
展开纸,有两张面值一千两的银票,纸上有字。
“老大,纸上写的啥内容啊?”
老二牵着缰绳,头扭着看向章免,又去看路。
章免忍不住挑挑眉,将纸上内容读出来:“一路来多谢诸君照料他,某感激不尽……我还是想澄清,顾家一事,除却没有大义灭亲,他实在无辜……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整体三个主题,一感谢,二澄清,三再见。
高个衙役忍不住咋舌,“老大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不知道。”章免说:“到底他老子做了那些事。”
他在意的是信上最后的那句“后会有期”,那人认为还会再见吗?
顾长晏二人送完人,返回村子里。
一路上,都有村中稚童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偷看顾长晏,暗中瞧这个新来的人。
在他们眼中这个新来的人已经成为野山村最好看的人了,当然,好不好看对于小孩子来说不是最重要的,他们只是单纯好奇这个人为什么来到这里,在他们的记忆里村里从来没有来过外乡人。
爹娘说他是犯人,做错了事,于是被惩罚到这里,可是为什么到他们这里就是惩罚了?
并且他做错了什么事呢,问爹娘,爹娘说不知道。
而且这个人走路有点一瘸一拐的,是腿受伤了吗?
有的小孩子偷偷摸摸地跟在顾长晏身后,看着他进屋。
进屋的顾长晏关紧门,与温长宁对视一眼。
温长宁耸耸肩,唇角勾起,说:“小孩子嘛,好奇心都很重的。”
随后又开了个玩笑,“身为成年人,你可不要和那些小鬼头计较。”
那些小孩子笨拙的躲藏,怎么可能瞒得住他和顾长晏两个大人。
顾长晏眼带笑意,道:“如果我非要计较呢?”
“你要怎么计较?”
“他们都偷看我了,我当然也要将他们看回来。”
“哇哦,好厉害的计较方式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略显幼稚的话,乐在其中。
过了一会,温长宁抬眼看着四处漏风的墙壁,面对着不得不面对的现实,轻声问:“风起你会糊墙吗?”
“不会,从前也未见过。”顾长晏直接摇头,都有些不忍心告诉长宁真相:“……而且我们…可能也没有糊墙要用到的材料。”
温长宁听了,一副大受打击的表情,夸张地捂心口。
最近自己略有些搞笑了,温长宁心里突然很合时宜地蹦出这样一条自评。
但是温长宁不想改,日子已经够苦了,自娱自乐对自己好点有什么错,同时还可以逗逗“矜持”的顾长晏,带歪他。
他回想最近自己的所说所做,再追忆刚来祈朝的自己,一个略“癫”,一个谦谦君子。
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维持的人设崩的渣都不剩。
温长宁又不由回忆起穿越前更早的时候自己是什么样子,脑海中的记忆却模糊了,只记得父母去世之后的半年,自己浑浑噩噩,变得比以往沉默寡言,不爱笑了,然后就出车祸穿越到这个不讨喜的朝代,然后逼着自己开朗。
父母去世前自己是什么样的呢?
大体来说肯定是快乐幸福的,他那时候应该不会吝啬微笑。
可能正因为是幸福的,家人在身边,无病无灾,所以他没有认真记牢自己的样子,总以为什么都不会变,除了被他逃避的关于父母的事情。
从爱笑到不笑再到用“笑”娱乐自己,温长宁变得速度他自己都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