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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他只是整了整军装领口,转身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回到部队的那天傍晚,欧阳睿渊径直敲开了沈浩天办公室的门。

夕阳的余晖已经褪尽,月光透过窗棂,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无法摆脱的枷锁。

他笔直地站在团长面前,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团长,我有事要交代。";

沈浩天正在批阅文件,闻言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在欧阳睿渊苍白的脸上逡巡。

他放下钢笔,做了个手势示意对方继续。

随着叙述的深入,欧阳睿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讲述了这次任务中如何中了敌人的诡计,误吸了掺有药物的迷烟,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与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发生了关系。

说到最后,他的指尖都在微微发颤,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罪恶感的清晨。

";咔嗒";一声,沈浩天手中的钢笔被重重搁在案上。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秒都像钝刀割肉般折磨着欧阳睿渊的神经。

窗外忽然传来哨兵换岗的口令声,惊飞了屋檐下栖息的麻雀。

";糊涂,这事你就不该告诉我,就该烂在肚子里,看你小子平时挺精明一人,怎么就不明白有些事天知地知,你知就好!";

沈浩天突然拍案而起,茶缸里的水溅湿了作战地图,在纸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他来回踱步,军靴在地板上敲出沉闷的节奏,最后停在欧阳睿渊面前,抬手似乎要打,却又重重放下:";你知道这事要是传出去......";

远处传来集合号声,打断了沈浩天未说完的话。

沈浩天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墙上";铁纪铸军魂";的条幅,突然拿起桌上的火柴,";嗤";的一声点燃了欧阳睿渊交来的检讨材料。

跳动的火光照亮了两人凝重的面容。

“重写一份。”

沈浩天的声音压得极低:“该写的写,不该写的,一个字都不要提,明白吧?”

在这个纪律严明的年代,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部队对军人的个人作风问题都保持着零容忍的态度。

一旦东窗事发,轻则剥夺军籍、名誉扫地,重则面临军事审判,甚至要";吃花生米";。

这样的后果,对任何一个怀揣报国理想的军人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沈浩天作为独立团团长,平日里以铁血治军着称,此刻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望着眼前这个他最看好的年轻军官,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件事若被上面知道,欧阳睿渊的前程就毁了。

虽然事情并非出于自愿,但毕竟已经发生。

";听着,";

沈浩天突然压低声音,";这件事到此为止。那个姑娘......";

";我找过。";

欧阳睿渊声音干涩,";任务结束后我请了三天假,她结婚了......";

沈浩天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记住,今天的话在我这里终止。";

沈浩天转身望向窗外的月光,";回去把任务报告重新写一遍,明天我要看到它放在我桌上。";

欧阳睿渊挺直腰板,敬礼的手势标准得近乎刻板。

月光下,沈浩天分明看到这个向来坚毅的年轻人红了眼眶。

";滚吧。";

沈浩天背过身去,声音里带着几分狠厉,";再有下次,老子亲自送你上军事法庭!";

从那一刻起,他更加严格要求自己,不仅在军事技能上力求精进,在个人品行上也力求无瑕,以此作为对团长沈浩天庇护的回报,同时也是对自己那次错误行为的深刻反省和弥补……。

……

沈浩天没有想到世界这么小,让他们再次有了交集。

他左看右看,就是觉得双胞胎的眉眼与欧阳家的人很相似,说不定这俩孩子真是身边这小子的。

欧阳睿渊闻言,眼神微微一闪,似乎被这个问题触动了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

他并未直接回应沈浩天的猜测,而是陷入了沉思。

对于那个夜晚的记忆,他至今记忆犹新——那是一个混乱至极的夜晚,他被人暗算中了情药,意识模糊之间,发生了一系列难以言喻的事情。

等到他完成紧急任务归来,一切早已物是人非,那个曾与他有过短暂交集的女孩,也已成为了别人的妻子。

这些年里,欧阳睿渊始终保持着一份克制与尊重,没有打扰她的生活。

每当思念如潮水般涌来时,他便用繁重的工作来麻痹自己。

只是偶尔在出差或路过这个城市时,会特意绕到城南,在她工作的医院门口,远远地看上她一眼,默默祝福。

欧阳睿渊到现在还记得,有一年冬天,他来看她,在医院门口他见到了正在追逐打闹的龙凤胎,女孩辫子上的蝴蝶结上下翻飞,男孩转身时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

就在那一刻,他的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他鬼使神差地跟上去,看见他们扑进一个熟悉的身影怀里,是他魂牵梦萦的人,正温柔地拂去孩子们脸上的汗珠。

那一刻,他仿佛能感受到血液中有什么东西在沸腾、在呼喊,他隐隐觉得,这两个孩子与他之间,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可他不敢去深想,有时候真相可能会很残忍……。

透过雾气朦胧的天,看见她裹着米色羊绒大衣,发梢上落着雪花,鼻尖冻得通红,却依然美得让他心颤。

那一刻,他多想冲出去为她撑伞,却最终只是紧了紧大衣领口,将这份冲动止步,也放弃了调查双胞胎的身世……。

现在老团长的一番话,像一把钥匙,撬开了欧阳睿渊尘封多年的心门。

那些被岁月掩埋的疑问再次浮上心头,他很想知道,当年他离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对双胞胎,会不会流着他的血脉,是自己的孩子。

曾几何时,他以为远远望她一眼,知晓她安好,便是此生最好的结局,是对所有人最好的安排。

只是命运似乎很爱同他开玩笑。

几天前,调令纸轻飘飘落在办公桌上,却在他心头砸出惊雷。

";N市军区";四个字刺入眼帘,钢笔从指间滑落,";当";地一声惊醒了满室寂静。

窗外梧桐树影婆娑,阳光透过树叶在他手背投下斑驳的光影,就像他此刻骤然凌乱的心绪。

";首长?";警卫员疑惑地唤他。

欧阳睿渊这才这才发现,自己攥着调令的指节已然发白,平静的心再次惊起涟漪。

他摆摆手示意警卫员出去,待房门重新合上,他摸出烟盒走到窗前。

他很少抽烟,想起记忆中那个人的时候,才会抽上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