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人啊!公主落水了!快来人啊!”
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重波浪,鱼儿被惊得四处逃窜。
楚钰不停地挥舞着双臂,想要抓住什么。
周围的寒冷一点点侵蚀最后的体温,肺中的氧气渐渐被逼出。
刺眼的阳光透过湖面涌入水中,楚钰紧闭双眼,大脑一片空白,渐渐地没了力气缓缓下坠。
……
“杀楚皇!平天下!”
“杀楚皇!平天下!”
高耸的城墙下面密密麻麻的士兵挥舞着手中的长矛,齐声呐喊,阵前的旗帜随风而扬,旗帜上威风凛凛的老虎,同他们一样,势气逼人。
而阵前身披铠甲的男人手持弓箭瞄准,在浩荡声势中,一支利箭刺破风刃笔直地射向楚钰,心口的疼痛让她失去平衡,从城墙上面坠落。
呼啸的风在她耳边盘旋,夹杂着士兵的喊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
躺在床上的楚钰突然睁开了双眼,心口传来一阵刺痛。
“公主醒了!”
服侍的婢女忙挑起绸帐弯腰将手中的药呈上,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弥散开来,随奉的太医也上前为楚钰诊脉。
我还活着?
楚钰心口隐隐作痛,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此刻究竟是现实还是幻境,刚刚所“经历”的一切都格外真实,脸颊也有种被烈风刺痛的感觉。
“秋霜!”
一开口楚钰便被自己粗哑的嗓子惊讶到了,喉咙也痒得发痛,止不住便咳了起来,嗓子猛受冲击便更疼了。
秋霜见状忙扶着楚钰供上一杯温姜茶,“公主,您落水染了风寒嗓子未好。”
一口甜辣的姜茶下肚,虽然不好喝,嗓子却也没刚才那么难受了。
“落水?”
“当时您在百春苑赏花,突然被质子撞入湖中,现已昏迷了三天,奴婢没有保护好公主,请公主饶命。”
咚的一声,一瞬间宫殿里安静极了,宫人们齐刷刷地跪了下来,一个个都心惊胆战,听候发落。
有几个胆小的泪都流了出来,却死死地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此次公主落水,他们都难逃死罪,特别是随行宫女。他们本以为要给公主陪葬,万幸的是公主醒了!
可是依着皇上的性子,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倒不如痛快地死去。
然而此时楚钰心中心乱如麻,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她现在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是说质子?祁国质子祁景衡?”
“是的公主,此人冒犯公主,大皇子让他跪在殿前赎罪,已经在外跪了三天了。”
“让他进来,本公主有话问他。”
当今祁国皇帝子孙昌盛,后宫争分不断,民间流传着许多相关秘事,百姓们爱在喝茶时听点八卦故事,特别是皇宫间的秘闻,再经过行走的商队口口相传。
祁景衡是祁国的五皇子,生母生曾是宠冠后宫的萧妃,但出生后不久萧妃便被秘密处死。
一时间众说纷纭,流传最盛的版本便是萧妃与人私通,还产下私生子,令皇室血脉不纯。
祁皇为了保全脸面将萧妃处死,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虽逃过一劫,却再无前路可言,失去母族庇佑与皇帝的宠爱,在欺凌中长大。
然东辰十年,楚王率兵攻打祁国边界,祈王被打得措手不及,祁国战神萧老将军也因女儿惨死削爵还兵,衣锦还乡。
一大国竟然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只得临时点派几位将军,却一一战败。
无奈派出使臣签订和约,并让祁景衡作为质子前往楚国,来维护和约的稳定。
思绪间祁景衡被带入大殿。
瘦,实在是太瘦了。
弱不禁风,皮肉紧紧包裹着骨头,棱角分明。
少年穿着一身粗布,衣服上的绣的图案已经破旧磨损地看不出原本的花纹,衣服下摆脏乱不堪,僵硬地贴在瘦弱的腿上。
许是刚从水里出来便被皇兄拉去领罚了,在寒冬腊月中跪了几天,衣服早已上冻,然后化掉接着又上冻......
祁景衡这几年过得是悲惨至极,宫中任意一个人都能欺凌他。
祁王一点都不在意他这个儿子在异国过得是否安康,甚至可能巴不得他死在楚国,好让他借此发挥,向楚国讨要好处。
“抬起头。”
冬绒抬脚狠狠地踹了上去,“公主让你抬头你没听见吗?”
都怪他突然冲出来!殿下差点死在湖中!要不是他,殿下怎会受此磨难?
少年本就虚弱的身体经受不住这么一脚,狠狠地趴倒在地,然后慢慢抬头望向楚钰。
楚钰抚摸着手中散发着香气的暖炉,看向跪在大殿的人。
一双凌厉的眼睛中透露着一丝杀意,转瞬即逝,隔着幔布与楚钰对视。
楚钰瞳孔猛然骤缩,手指下意识紧握着裙边,指尖泛白,毛骨悚然的感觉倏上心头,
他!他!他竟然和梦中射箭的男人一模一样!一瞬间被利剑刺破心间的感觉无比清晰,像是亲身经历般。
楚钰不相信这是个巧合,她从未见过这个祁国质子,但这双眼睛实在是太熟悉了!
梦中的一切仿佛在此时重现,她与祁景衡遥遥相望,利刃从他手中飞过,直冲自己而来。
不行!这人断不能留下!
不管那梦是不是真的,这人都让楚钰感觉到危险。
浓烈的恐惧感由心尖扩散至全身,连灵魂都轻轻颤抖。
“你救了本宫…本宫不是什么忘恩负义之辈。
“你暂且留在这儿养伤,等伤好了本宫会报答你的!”
声音沙哑,强壮镇定。
祁景衡心中诧异,这楚钰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本以为殿下会狠狠惩罚他,如同那些宫人一样,但她说报答?
虽说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位公主殿下,但她在宫中的做派还是有所耳闻的—
皇帝十分宠溺这位公主,以至于年纪轻轻便嚣张跋扈,娇蛮任性。
从她宫中送出的婢女不死也是个残了的。
他不相信楚钰会有这么好心,“公主,在下感染风寒,恐染疾于您……”
“好了,祁公子不用多言,在此安心养伤就是了。”楚钰眼神扫过一旁的夏露。
后者立马意会。
“公子,请随我来。”
由不得他反抗,太监就提起祁景衡跟随着夏露往外走。
到了住处,褪下身上已经脏了的衣物,刚从水中出来,便被大皇子处罚。
楚钰昏迷了多久,他就跪了多久,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早已经被寒风吹干,有些僵硬的套在身上。
此时终于能松口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