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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初抬起头看向了萧冉沁,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拿起帕子轻轻擦拭嘴角:“这里没有外人,萧姐姐有什么话不如直接说吧。”

萧冉沁索性也不再藏着掖着了,站起身,冲着锦初屈膝:“锦初妹妹,祖母因我婚事气病了,萧家女眷未出阁的姑娘也受我连累,我母亲更是不必说,长跪在祠堂不肯起,已经累晕了几回,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锦初站起身避开了这一礼,侧过头看向窗外,并不搭话。

“锦初妹妹,我可以劝说父亲收你做义女,让你风光从萧家出嫁。”

萧冉沁姿态很低,语气也有些卑微:“我不奢求能得到殿下什么,但我可以保证,永远都不会威胁你的地位。”

说话间萧冉沁从衣袖中取出一只白瓷瓶,拔开就要倒入口中。

“飞雁!”

砰!

飞雁弹指一挥手,瓷瓶落地,洒出些白色粉末,飞雁轻轻一嗅,脸色微变:“是绝子药。”

锦初蹙眉。

萧冉沁的眼泪夺眶而出:“锦初妹妹,我只求在东宫有一席之地,只为了成全萧家最后的颜面。”

锦初小脸一沉,初入京城时她能遇到三个姑娘,惊喜之余还觉得珍贵,可当萧冉沁在背后算计自己后,对萧家实在是喜欢不起来了。

“萧姑娘又何必为难我。”

“你救过太子,若不是你用救命之恩,太子也未必同意将太子妃之位给你,锦初,你不想和亲远嫁,挟恩以报我也能理解。我和你一样,也不想远嫁。”

萧冉沁泪眼婆娑,哭成泪人:“我生于京城,一辈子未曾离开过,你怎么忍心看我远嫁和亲?”

锦初转过头,眼神平静地看向了萧冉沁。

一句萧姑娘已经说明了她的态度。

萧冉沁神色怔怔。

“萧姐姐,你不要为难锦初,这事儿她说了不算。”

隔壁展万凌听见动静急急忙忙走了过来。

一句话让本就处于崩溃的萧冉沁,情绪有些不稳定:“你们三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定下婚约,避免了和亲,为何就不能成全我呢,展妹妹,我和你才是一同长大的情分,难道你真的要看着我和亲,看着萧家姑娘一个个没有好下场?”

展万凌的嗓子像是被人掐住了,她震惊地看向萧冉沁。

似乎想知道从前那个温婉大方的萧姐姐去哪了?

锦初神色极平静地看向了萧冉沁:“萧姑娘,我只问你一句话。”

激动的萧冉沁渐渐平复下来,点点头:“你说。”

“萧夫人入宫去找太后解除婚约的事,你究竟知不知情?”

锦初的语气过于冷静,那双眼睛清澈透明,仿佛一下子就将对方给看穿了。

萧冉沁愣了一下,竟不敢对上锦初的眼睛,恍惚后咬着牙说;“我不知!”

只要她一口咬定,就没有人知晓此事。

还未等锦初开口,飞霜捧着个锦盒进来:“主子,刚才长庆送来了这个,说是送去了萧家,才得知萧姑娘在这,又送来了咱们府上。”

萧冉沁眼皮跳了跳。

锦盒打开,露出一支牡丹花发钗,萧冉沁看见发钗时,脸色煞白。

展万凌却一眼认出来了:“这不是太子当初赠给你的定亲之礼么,我记得你还戴过,怎么会在太子手上?”

锦初啪嗒将盒子扣上,转递到了萧冉沁手上:“今日府上繁忙,就不留萧姑娘了。”

萧冉沁握着锦盒抬脚就走,步伐匆匆,从背影看,还有些狼狈。

展万凌叹了口气摇头,嘟囔;“萧姐姐从前也不这样的。”

定亲之礼送给了萧冉沁,却又落在了太子手上,还敢说不知情,简直睁眼说瞎话。

飞霜一头雾水地看向了锦初:“主子,萧姑娘怎么跑了,长庆还让奴婢捎带句话,殿下说发钗上刻了名字,再赠与旁人也不合适,就送给萧姑娘戴着玩玩。”

锦初才不信这发钗会这么巧地送来,八成是早就准备好了,算准了时间,知道萧冉沁一定会来。

夜色渐浓

展万凌生怕她多想,硬要陪着睡,两个人共躺在榻上,她聊起了从前几人的友谊。

“我印象中太子不苟言笑,从未对萧姐姐表现过什么,倒是萧姐姐志向远大,八岁那年就在佛前许下愿,要做一国之母。”

所以,萧冉沁喜欢的并不是太子,而是太子这个身份。

“锦初。”

“我在。”

“太子也挺不容易的,我常听父亲和母亲闲聊时说起,东宫尔虞我诈,太子多少次中毒,险些死在宫里,长大后却了战场,也不是一帆风顺,他打了胜仗归来,其实最不高兴的人……”

“展姐姐!”锦初及时打断了对方的话,握紧了展万凌的手:“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太子打胜仗,最不高兴的人是北梁帝!

盛家被算计,最大的手笔也是北梁帝。

她都知道。

盛家有钱,父亲和太子私交不错,传到北梁帝耳中,早就招惹了忌惮。

展万凌侧过身看向了锦初,长眉扬起:“那你为何还要嫁太子?”

“有些事和他无关。”

她一个人势单力薄,身怀巨款早就招人惦记,若没有靠山,迟早是死路一条。

展万凌回握锦初的手:“锦初妹妹,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慧。”

一开始她还有些担忧,但现在,她没了顾虑。

两人喋喋不休,兴奋地说到了半夜才肯睡,还是外头传来了动静,方嬷嬷才去叫醒两人。

丫鬟伺候了洗漱,又用过早膳后,方嬷嬷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萧,萧相亲自求到了太后面前,太后又去找皇上,昨儿……昨儿,皇上给殿下赐了两位侧妃。”

锦初紧紧皱眉。

“可有萧姐姐?”展万凌错愕追问。

方嬷嬷点头。

展万凌气呼呼地说:“过分!太过分了,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么,不行,我要去找母亲……”

话音刚落,展夫人阴郁着脸进来:“圣旨已赐,无从更改,锦初丫头,认命吧。”

锦初仰起头看向了窗外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心头,闷得险些喘不过气,抿唇不说话。

“娘,皇上为何会突然赐婚?”展万凌气得不轻。

展夫人则看向了锦初:“你迟早要面对这一切的,因为他是太子。记住我的话,不论发生什么,不要离心。”

离心两个字像是一击重拳狠狠地敲在心上。

锦初目光直直的看向了展夫人,而后点点头:“我知道。”

除非是太子亲口要拿纳妾,否则,她绝不会轻易被人离间。

内务府的任务又增加了。

除萧冉沁之外,还有一名贵女,云王爷的外孙女晏慈,同时许给了太子做侧妃。

婚期就定在了太子娶正妃的第二日。

转眼间便到了成婚前一夜。

方嬷嬷守着锦初,红了眼眶默默垂泪,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红嫁衣,又收了回来,撇撇嘴:“主子受委屈了。”

锦初哭笑不得摇摇头,宽慰了方嬷嬷几句,又看着方嬷嬷鬓间的华发,抬起手摸了摸:“嬷嬷,既然走了这条路,没道理放弃了,父亲常说,我性子执拗,不成事不罢休,人活一世与其憋憋屈屈,不如放手一搏。”

“主子……你自小聪慧,来了京城之后,受了多少委屈,没有娘家支撑,老奴眼睁睁看着您将苦水往肚子里咽,一步步走到今日,老奴担心有朝一日殿下护不住您,老奴愧对老爷。”

方嬷嬷大着胆子将锦初揽入怀中,眼泪掉个不停:“自古无情帝王家,老奴怎么忍心看着您一步步深陷进去。”

锦初扯出笑容;“嬷嬷放心,我会护得住自己。”

“主子就会逞强。”

“这不是还有嬷嬷么。”

方嬷嬷闻言立即道:“老奴豁出性命也要护着您。”

不知不觉天色渐亮。

门外已经传来了鞭炮声,盛国公府的红灯笼一个个被点亮,朦胧的月色退散。

展夫人早早就过来了,看着锦初眼尾红痕,语气软了三分:“今日是你最大的日子,莫要想些不开心的。”

“嗯!”她重重点头。

很快十全夫人被请来了,来人正是展夫人的婆母,展老夫人,膝下儿女双全,一把年纪了还是精神抖擞的,亲自替她梳妆打扮。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再梳梳到头,举案又齐眉!”

展老夫人手巧伶俐地给锦初戴上了凤冠,又从手腕上褪下一枚玉镯,质地通透,成色极好:“锦初丫头,你是个好孩子,这是我戴了大半辈子的玉镯,保佑你也能和我一样,夫妻恩爱,举案齐眉两不疑。”

锦初受宠若惊,道了谢。

不知何时屋内多了许多人,纷纷跪在地上:“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在浩浩荡荡的队伍中,锦初由展将军亲自搀扶着送到了一袭红衣的姬承庭手上。

“殿下,虽然咱们是君臣,可盛姑娘是老臣护着的,以后展家就是盛姑娘的娘家,您若辜负了盛姑娘,老臣定会将盛姑娘远远送走。”展将军一脸肃色。

姬承庭的手牵着锦初的手,微微用力:“我绝不辜负锦初。”

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姬承庭将锦初送入花轿。

花轿从盛国公府抬出,一路吹吹打打朝着皇宫方向抬入,微微颠簸的花轿内,锦初紧紧攥着手上的玉如意,心情复杂。

好在,一切顺利。

在东宫拜过了天地,又被姬承庭牵入南苑。

红盖头被掀开,映入眼帘一片红彤彤,再抬头对上了一双温柔似水的瞳孔中。

“锦初。”

“嗯。”锦初温声细语地应了。

姬承庭替她解开沉甸甸的凤冠:“累了就睡,这屋子里都是信得过的,今夜,孤晚些时候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