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武臣队列为首的镇国公沉默不语。
他身后之人个个都开始掰扯算账,时不时嘴里夹杂几句骂娘的话,说户部的人都是软蛋废物,要是真拿刀和北蛮拼上一次,就不会说他们要的多了。
这混乱的场面,无人阻止。
大殿上方的金灿灿龙椅上,一位中年男子靠在一侧,把脚搭在龙椅上,一副看热闹的表情,脸上表情热切,似乎想要看下面的人分个胜负。
几个太监站在一旁,有人更是打起了哈欠。
这种事情每天都见怪不怪了,他们并不吃惊。
当然最重要的是,每天都要吵,吵到最后也没有结果,最终还是由皇帝拍板,大手一挥拨粮放款,源源不断的送物资去北方。
“薛相,您倒是说句话呀!”
户部尚书周望骂累了,他嗓子都冒烟了,这位文臣之首却半句话都不说?
一众文官看了过去,薛禹章却依旧不动声色。
“哼,缩头乌龟,你们要是有胆子提刀去边境干架,那你们就不会说那么多了。”
“我们拼死拼活,你们在后面坐享其成,还不给物资,这仗怎么打?”
“还是林相在时好啊,说拨款就拨款……”
武臣体系中,有人提了一嘴林相,瞬间大殿内鸦雀无声,文武两方为首的人都是睁开眼睛,薛禹章目光无比犀利,朝着那人看去。
镇国公秦世忠也是手指微微颤动,摇了摇头。
而在大殿上方的龙椅上,皇帝的眼中更是闪过一道精光。
气氛变得无比凝重。
“啪啪啪……”
只见皇帝坐直了身子,他率先鼓起掌来。
“宫庆,你说到了点子上。”皇帝面带笑容,他开了口,所有人都纷纷低头。
“若是林相还在,那一定没有这么多的争吵,是朕做的不对,放走了精明能干的林相,是朕的过失,让朝廷乱成了一锅粥啊。”
皇帝摇头叹息起来,他身边的那些太监全都瑟瑟发抖。
明明皇帝笑容满面,但却有一股阴森的寒意笼罩了所有人。
文武两方的大臣们全都闭上了眼睛,再也不去看刚才开口的宫庆。
谁都知道林相这两个字在当今朝廷上是绝对的禁词,谁敢提及,那便是找死!
只见宫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冷汗直流。
“陛下,我刚才口误,我并非有心之言,我其实……”宫庆刚一开口,便为自己辩解,可是此刻秦世忠却冷哼一声打断。
“哼!喝多了就不要上朝,昨夜喝了多少?到现在还昏昏沉沉的,尽说胡话!”
“陛下,宫庆这人饮酒成瘾,每日在家听说少不了喝五大坛子,他现在都没有醒酒,让老夫教训他一顿,好好记住教训!”
秦世忠当即站出来说道。
见此情形,薛禹章也站了出来。
他拱了拱手,随后开口道:“陛下,这些粗鄙之徒饮酒之风该杀一杀了,既然镇国公也有此意,我看是该好好教训一下此人。”
两位带头的都开口了,其余人也都纷纷拱手附和。
大殿内的气氛一时间又陷入了沉寂中。
龙椅上的皇帝依旧面带笑意,他挥了挥手,一旁的太监立刻走了出去,不多时就抱回来一个大坛子。
只见皇帝亲自提着这个坛子走了下去。
他来到颤巍巍的宫庆面前,满脸都是宽宏之色。
“爱卿是该记住教训,喝酒误事,朕多次说过。”
“但念在爱卿曾有过赫赫功劳,我看教训的事情就免了吧,你爱喝酒朕也不为难你,只是今后少去买烈酒喝,朕宫中倒是有一坛林相亲自酿造的清酒,度数不高,你也好缓缓酒瘾。”
说罢此话,皇帝放下坛子。
那宫庆眼前一黑,他闭上了眼睛,重重磕头。
大殿内回荡着他磕头的声音。
“臣,谢主隆恩!”
此刻宫庆提着坛子,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刚才他磕头的位置,已经出现了一滩血迹。
秦世忠闭上眼,表情有一丝不舍。
武臣们一个个都不再说话。
皇帝坐回龙椅,挥了挥手道:“怎么不继续了?今日召集爱卿们过来,就是要把此事商量妥当,朕看究竟要不要给陆爱卿送点粮食过去。”
“咱们国库中,不是还很充盈吗?”
武臣们一听这话,当即眼前一亮,这是他们付出一人换来的上风,果然立刻就有人开始叫嚣起来,文臣这边,反倒气势弱了许多。
就在这时,李尚安走了进来。
他踏入大殿的第一步,便开始念起悯农。
“锄禾日当午!”
一步走出,一道圣光笼罩在李尚安身上,那是浓烈的浩然气,比灵姚公主身上的浩然气浓郁了数百倍不止。
“汗滴禾下土。”
李尚安一句一步,在大殿中不断回荡。
“谁知盘中餐。”
“粒粒皆辛苦!”
一手悯农念完,从大殿的正门到皇帝龙椅前,李尚安已经恭敬的弯腰拱手了。
刚才他用的,乃是缩地成寸的手段,那数百步的距离,被他四步走完了。
“李师!”
皇帝眼前一亮,他有些惊喜道。
“刚才这首诗,可是你最新之作?”皇帝颇为意外的问道,他眼中涌动着浓浓的欣赏之色,但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文臣中,薛禹章睁开眼睛,有些诧异的盯着李尚安。
这位麓山书院的三品大儒,是来帮文臣场子的!
“你说什么呢?叽里咕噜念半天,装什么神弄什么鬼?”这时武臣中有个职位不低的人骂道,他们这些武夫,最看不起的就是儒生了。
“你闭嘴!”
薛禹章立刻喝道。
“李师刚才所言,怕是圣人之言!”
“此诗提醒我们,粮食来之不易,乃是辛苦所种,你们这些粗鄙武夫,懂什么!”
户部的人立刻大骂起来。
“陛下,这真是圣人之言啊!”
“不错,一首诗,道尽农夫辛酸苦辣,每一粒粮食都来之不易,怎可胡乱用去!”
“去年边关便要了八百万石粮食,什么情况下能消耗这么多?”
文臣中立刻传来声音。
北部边军共有十万,在打仗的情况下户部计算一个月的消耗大约二十五万石粮食,正常一年最多三百万石粮食便足够了,哪怕是奢侈一点,再算上马匹,征夫等等,五百万足够了吧?
可去年便要了八百万石粮食,多出来的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