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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卦?”

姜阿笱的面上罕见出现错愕。

凡人算命,原来是要起卦的吗?

元帅没教过这些,他不曾知道。

偷瞄了眼姜阿笱的神态,余贝弛暗自咧嘴。

哦吼,哦吼。

神仙吃瘪了哦。

蠢蛋!这时候还是得看他。

余贝弛眼睛一挤,立马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身形踉跄的老太太。

极快地将老太太从头到脚地又扫视了一遍:

“唉,您呀真是不懂,那些需要起卦的其实是半吊子,像我们这种观相的,哪里需要那些。”

余贝弛边说,边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在配合上那肯定的语气,倒真的像是无奈地大师。

见老太太停止抽泣,余贝弛立马趁热打铁道:

“您应该住在天桥下那条河的尽头,离城郊的老爷庙不远,也就是西头的村子对吧?”

老太太闻言,表情愣愣地,随即点头喃喃道:

“确实,我就住在那,您怎么知道?”

“我说过,我不起卦,只看相。”

余贝弛笑得神秘莫测,缓缓将一手负于身后,继续道:

“下颚厚重,属土命,你家里还在种田。”

没等老太太给出反应,便听到面前的余贝弛踱步又道:

“脸上有明显的凹凸斑,且位置较为集中,若我算的无错,你家里种得是水田,卖了不少,而且今年收成不好。”

听到余贝弛准确无误的说出她家中的状况,老太太浑浊的眼睛蓦然睁大。

不仅她是这般,连姜阿笱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余贝弛的背影看。

老太太腾地站起身:“对、对,说得都对。”

声音发颤,布满老年斑的脸庞因激动泛起潮红。

十有八九是信了这两位大师。

突然,她面露惶恐,双膝发软便要下跪。

却被早有准备的余贝弛及时地虚扶住胳膊。

姜阿笱与余贝弛虽都面露暖色,但老太太却仍然很不安:

“大师,对不起,我真是老眼昏花,我真是、真是被之前的人骗怕了,怕、怕又是一场空……”

老太太着急解释,语无伦次。

手搭在姜阿笱的手上,却是格外的凉。

姜阿笱快速扫了一眼老太太身后的石板,对着旁边的余贝弛低声嘱咐道:

“将人扶进屋,顶有烈阳,底触寒石,上了年岁对身体不好。”

余贝弛刚准备行动,一直在门口听着他们谈话的石头立马跑了过来。

“我来,”石头从他们手中接过老太太的臂弯,“奶奶,我们进屋。”

老太太低头扫了眼自己沾着泥的鞋底,不好意思地摇头:

“不用进去,我就站在这,我脚脏。”

“没事,屋里的地也不干净。”

石头童言无忌,实话实说。

这让余贝弛猛地瞪了一下他光滑的后脑勺。

瞎说啥呢?起码他每天晚上盘坐的那一块很干净。

灰都在他屁股上。

见老太太离得稍远了些,姜阿笱看向正努着嘴无声说些什么的余贝弛,终于问道:

“你真会看相?”

这些事情,韩警官可没同他说过。

察觉到姜阿笱语气中的探究之意,余贝弛高深莫测地回望过来。

随即麻利的摇头:

“当然不会,这叫洞察力。”

见姜阿笱眼中的好奇之色更浓,余贝弛咬着下唇轻笑出声:

“那老太太裤脚沾着几处黄褐色泥点,鞋边还挂着干涸的泥浆结块,明显是反复踩过湿润的田埂。

鞋边缘嵌着不少细碎的红土颗粒,土壤质地与城郊老爷庙一带特有的黏性红土相符,又种地,不难猜出住在哪?”

原来如此。

这凡人是这样判断出地域方位的。

姜阿笱了然的点头,继而问道:

“那水田又如何看出?”

余贝弛嘿嘿一笑,不禁感叹这神仙果然是不食人间烟火。

“老太太身上隐约有稻草和炊烟混合的气味。”

说着,他忽然弯腰,将地上的一小截稻杆拾起。

“用稻杆引火,且这稻杆还不算干,应是这两年种的水稻,留守老人十有八九种不动田,自然要卖出去,至于收成嘛……”

姜阿笱提起唇角,自然而然地接上话:

“老人家先前说过,今年雨水大,还有虫。”

他眼尾漾起笑纹,鬓角碎发随着摇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对于旁边得意的余贝弛不禁高看几分:

“难怪韩警官说你是个聪明的骗子。”

余贝弛打着哈欠,肩背微驼地拖着步子往屋里蹭去,鞋底磨过青砖地面发出沙沙声。

脸上挂着圆熟的笑:

“谢谢夸奖,毕竟我要吃饭的。”

他走到门口,忽觉衣袖被午风拂得空荡。

唉?那神仙呢?

溜了?

四顾无人,唯有桂香萦绕,余贝弛蓦然回首间,见姜阿笱不知何时已折返至老桂树下。

虬曲枝干投下碎金般的日影,姜阿笱倚着树根,双手交叠于膝头。

余贝弛道:“神仙,那老太太的事你不再掐指算算了?”

姜阿笱闭目养神,眉间的纹路被正阳熨得舒展:

“已算过,剩下的你便按照韩警官所说。”

说罢便合上嘴唇,树冠筛下的光斑在他鬓间流转。

这神仙倒是自在……

余贝弛嘴角抽搐着踏进一只脚,又立马换上那副大师模样。

光把他当牛马使了。

他朝石头颇有风范的挥手,示意石头退下,旋即便开始发挥。

空口白牙都能忽悠好几个活,甚至还能让那些个老主顾们心服口服。

更别说如今这老太太已经信他七分。

耳中飘来余贝弛的侃侃而谈,姜阿笱唇角噙着极淡的笑意,飘落的桂子缀满肩头也浑然不觉。

指尖在衣褶间微微颤动,暗合着命理卦数,再次为老太太推演子女福分。

实在是有一事他觉得怪异。

他先前虽然演算出那老人家仍有血脉在世,但其命数极怪。

不像是会有此劫。

日影斜过门槛时,姜阿笱蓦地将掌心翻转向内,眼底却已凝起阴翳。

怎的变了?

那老人家原先突突跳动的血脉此刻却缠着死劫。

看样子,那后生此刻怕已困在东南方水气旺盛之地。

先前还不是这般。

姜阿笱指尖凝聚起的法力消散,指节在掌中掐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