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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姜阿笱凝定的神色,余贝弛无奈地垂下脑袋叹出一口气。

当他和口水做斗争时,耳边突然传来姜阿笱清洌的声音。

“看河。”

余贝弛随意地扭头,却见那河面随着哀乐泛起不规则的涟漪。

下方隐隐有一团黑影。

“我擦,水鬼吗?”

余贝弛直接一个箭步冲刺到姜阿笱的身后,眼睛瞪得老大。

石头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大胆地趴在栏杆上往水面望。

他突然伸出手,指向下面。

“是一条鱼!”

就在这哀音盘旋至最凄厉的高潮时,漆黑的水面忽然裂开细密的纹路。

一条鳞片泛着冷光的黑鱼缓缓浮出。

脊鳍刺破水面时带起水珠,尾鳍晃动出的涟漪竟与二胡揉弦产生的颤音形成奇异的共振。

余贝弛看着那怪异的一幕,张大嘴却说不出话。

虽然他一点都不懂音乐,但能明显地看出,这条黑鱼在随着引子段落的散板节奏左右摆尾。

就像人随着音乐一起打拍子一样。

“我信了,”余贝弛喃喃道,“我信那少年真的和神有关系。”

“自然。”

姜阿笱淡淡点头,旋即抬脚,拾级而上。

“走。”

轻飘飘的一个字立马让石头回神,他最后扫了一眼还在扭身摆尾的黑鱼,立马小跑地跟上。

经过还愣在原地的余贝弛时,还伸手拽了一下他。

“哎等等。”

余贝弛猛然伸手,牢牢扣住石头正欲抽离的手腕。

另一只手指着岸边翻涌的浪花,黑鱼突然直立起半截身躯,背鳍劈开水面。

“这鱼……你见过这个品种吗?”

石头回望一眼,立马摇头。

“你个小孩肯定什么不知道。”

余贝弛眨巴了一下眼睛,赶忙从兜里掏出手机,对着黑鱼一顿拍。

而后,他拽着石头一阵小跑地追上姜阿笱。

身后的两人终于追了上来,姜阿笱走在树荫下,问道:“那个地方,你可知在哪里?”

“啊?”

余贝弛看了眼姜阿笱所走的方向,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里。

不假思索地摇头,“我怎么知道那高手在哪里拉二胡?”

这凡人先前还说此地他很熟悉,哪里都知晓。

果然是夸大其词。

姜阿笱无声地摇了摇头,耳中判别着空气中那哭腔滑音的方向。

察觉到姜阿笱的动作,余贝弛立即意识到这神仙估计又在嫌自己没用。

正午的阳光穿过枇杷叶的间隙,在姜阿笱肩头投下细碎光斑时,他突然加快脚步。

挤开石头,绕到姜阿笱斜后方。

嘴角扯出过分灿烂的弧度。

“神仙,那个地方不具体,所以我不知道,但别的我敢保证,都门清。”

身后之人语速急促,如碎玉坠地。

而姜阿笱睫羽未动,嘴唇抿成一线,修长手指在空中划出半弧。

指尖尚未完全舒展,身后的聒噪便有眼色的戛然而止。

余贝弛紧抿着嘴,老实地不敢再言语,只是那一双眼珠子转得实在显眼。

耳畔喧嚣骤歇,姜阿笱循着音律,踏过新雨浸润的枯枝朝那二胡声源而去。

只是才走到一半,那哀乐便已入尾声。

空气中只余汽车呼啸而过的声响。

此处的房屋太过密集,不确定那少年究竟在哪户。

身前的姜阿笱脚步缓缓慢了下来,余贝弛扫了眼周围环境,很有眼力见地上前主动请缨。

“嘿嘿,神仙,我有办法。”

闻言,姜阿笱饶有兴趣地侧眸。

见那余贝弛先是观望一圈后,眼疾手快地拦下一位拎着菜篮、鬓角微白的大妈。

很明显大妈是从他们要找的那个方向走过来的。

未开口先露出两排白牙,余贝弛眉眼弯成月牙状,用带着糖分的声音喊道:“阿姨,打扰您一下——”

尾音拖得绵软,仿佛裹了蜜。

一旁的石头见他像换了个人,顿时露出惊奇的表情。

余贝弛双手虚拢在身前,身子微微前倾,既不冒犯又显得热络。

“您知道刚刚是哪家在拉二胡吗?我找人家有事,绕了两圈愣是没找着北!”

边说还挠了挠后脑勺,憨态演得活灵活现。

看到大妈松动的神色,姜阿笱移开视线,眼尾压下淡淡的笑意。

大妈被余贝弛逗得笑纹更深,菜篮往臂弯里紧了紧,腾出右手比画。

“往前直走三个红绿灯,瞅见邮局那栋蓝玻璃大楼没?别过马路,右手边就是……”

余贝弛边听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时不时插句“哎呀原来在这儿,阿姨厉害”。

得到具体位置,余贝弛悄悄偏过头,冲旁边的一人一仙得意地挑眉。

关键时刻还得靠他吧。

这下那个神仙还不得心服口服。

旋即,夸张的恍然大悟状惹得大妈又把关键地标重复了三遍,最后还摸出老花镜帮他比画了一遍。

“谢谢阿姨~”

“没事,你们是要去吃席吗?”

“什么吃席?”

余贝弛瞳孔一缩,那二胡奏的是哀乐,难道死人了?

“那家的老人死了,连着办三天席,拉二胡的是他们请去的。”

余贝弛了然地点头,冲着大妈甜甜一笑。

大妈走的时候还冲他们灿烂地招手,笑得异常开心。

余贝弛嘴角扬起得意的弧度,鼻腔里轻快地挤出一声悠长的口哨,几步走到最前面。

手指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潇洒的弧线。

“行了,let’s go !”

耳畔忽地掠过一串异域音调,让姜阿笱的瞳孔泛起极浅的金纹。

他保持着凡人应有的姿态,唯有喉结在金色衣领下难以察觉地颤动,丈量每个音节的气韵流转。

舌尖悄然顶住上颚,唇齿开合间模拟出刚刚那段外文的吐气方式。

神仙,也要活到老,学到老。

只是这外文……实在是奇怪。

正午的阳光炙烤着街道,余贝弛的脚步逐渐疲惫。

尤其是不知道哪一家在做饭,鼻腔里涌入的香气愈发浓烈,勾人得很。

炸物的油腥混着炖肉的酱香,还有葱蒜在热油中爆出的焦香。

每嗅到一种气味都让余贝弛胃部传来一阵痉挛般的抽动,唾液不受控地分泌。

好饿啊……

资本家起码都知道让牛马吃饭呢。

这个死神仙都不管他们肉体凡胎的死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