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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

一缕颤音刺破满室鹤鸣,那声音像是从地砖缝隙里渗出来的,带着血迹干涸后的锈味。

很是悲戚。

素白的手突然从姜阿笱的身侧探出,毫不犹豫地拍向他凝聚起法力的手掌。

女人的指尖还沾着蔷薇香。

在此发力的瞬间,姜阿笱的动作却又戛然而止。

他掐着符文的左手及时地背到身后,抬起右手将面色苍白的女人拦在身侧。

因为接触到法力,女人的食指泛起珍珠母贝般的虹彩,但她却像是感受不到疼一般,看着姜阿笱的眼中满是哀求。

“夫人,阴魂作祟伤人,休得阻碍行事。”

姜阿笱好心劝罢,却见女人咬住下唇,身形一矮,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屋中回荡。

二话不说跪了下来。

但她只是拼命地向前爬了几步,直到双手能够触碰到姜阿笱的脚尖。

用手指紧紧扣住那冰冷的地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这样就能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求您……求您别伤他……”

女人的声音终于冲破喉咙,带着低哑的哭喊,钻入姜阿笱的耳中。

“他没做过坏事,他一辈子遵纪守法,很老实,求您不要伤他,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我求您……”

她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但女人浑然不觉,只是不停地磕着头,以求让面前的神明听到她的哀求。

脚下的闷响一声又一声。

静静地注视着额头渗出血的女人,姜阿笱淡薄的双唇微微抿起,深邃的双眼倒映出地面上女人乞求的身影。

连嘴角若有若无的弧度都未曾变过。

“鬼非人也,你夫已逝,此乃阴司地府中,将再入人间轮回的魂魄罢了。”

可姜阿笱的话女人恍若未闻,只是将头重重磕在地上,一次比一次用力。

双手在姜阿笱的脚尖前颤抖成秋风里的枝叶。

地面炸出一朵又一朵泪花,将她的影子撕成碎片投在神明漆黑的双眸中。

这凡人真奇怪,明明她也看得到,亦能明其言,却仍一地味固执坚持。

姜阿笱垂眸,望着她第十三次将额头撞向石砖,闷哼声里渗出一缕暗红。

眼前是女人跪在地上低声乞求。

更前方,是不断撞向法术牢笼的阴魂,如夜枭啼鸣。

此情形,让余贝弛忍不住低头叹气,对一次次将头颅磕在地上的女人心生怜悯。

想来,这姜阿笱作为神仙也应该是个心软的。

可他抬眸,入目,明明是处于繁华喧嚣市井中的神仙,却透着一种遗世独立的疏离感。

与女人卑微乞求对比的,是姜阿笱垂眸静静地注视。

在这位神仙脸上,连悲悯的神情都似乎是逾矩。

身前的姜阿笱静默,得不到回答的女人死死咬住下唇,再次俯身正欲再叩头时,却蓦地感觉额前一暖。

一股奇异的力量从她的腋下轻轻传来,似有一双无形却温柔的手,稳稳地将她托起。

女人的动作猛地一滞,双眼瞬间瞪大,即使已有猜测,可眼中仍是不可置信与惊讶。

她蓦地抬头,露出满是泪痕的脸颊,正撞进那双垂落凡间的眼睛里。

窗外渗进来的残光在姜阿笱的睫毛间流淌,像是把千年见过的月光都凝在了这一瞬。

女人喉间的哀求突然化作粉末,心中忽地冒出一个坚定无比的念头——

这是神。

她张了张嘴,刚刚跪求的祈愿竟成了晨露,在面对姜阿笱瞳孔里转动的星河中蒸发殆尽。

所有精心编织的祷词在这种注视下都显得玩闹,如同朝生暮死的蜉蝣妄图丈量银河。

原来这便是神明的注视——

望过昆仑雪崩的轰鸣,睫羽轻颤,便抖落三十六重天的霜。

凡人算得了什么。

连她鬓角沾染的灰渍,都在此等注视的威压下簌簌震颤。

姜阿笱缓缓移开视线,对着半空中已不成人样的阴魂抬起左手,那道幽蓝的符文让他发出恐惧的嘶吼。

正在姜阿笱以为女人放弃之际,耳边却意外地传来她喑哑的声音。

“神仙,求您不要伤害我的丈夫。”

伴随着的,是女人重重的磕头声。

声声祈求,孤雁哀鸣。

见姜阿笱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变,余贝弛偷偷叹了口气,正准备上前将女人拉回来,一声凄厉的嘶吼骤然响起。

尖锐的高音直钻耳膜,让人头皮发麻。

阴魂的情绪突然失控,发出阵阵低吟,声音中满是痛苦与怨恨。

随着怨念的加深,它的身体开始膨胀,原本正常的四肢变得粗壮而扭曲,每一寸皮肤都被撕裂,露出一道道狰狞的伤口。

余贝弛被吓得一缩,“我擦,这是要进化成厉鬼了吗?”

没空纠正余贝弛的错误用词,姜阿笱眸光稍沉。

“又非含冤,且不是死于非命,怨气缠身,自甘堕落,你想变成厉鬼吗?”

姜阿笱掀起眼皮,看着眼前的景象神色稍敛,右手在空中轻轻一划,对着那阴魂再次施法。

盘旋于阴魂周身的符文光芒忽明忽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察觉到姜阿笱的动作,猛然间,阴魂高高举起双臂。

双臂之上黑色的鬼气如蟒蛇扭动缠绕,再度活跃起来的怨气让作为凡人的余贝弛有些心悸。

随着阴魂一声怒吼,双掌狠狠拍出,掌心处爆发出一股黑色旋涡。

所到之处,符文铁链纷纷寸寸断裂,迸射出耀眼的火花。

周身盘旋的黑色蟒蛇将姜阿笱打出的法术吞噬。

经此一遭,比起之前失去意识的模样,他愈发得像一头野兽。

余贝弛喉结蠕动,寒毛根根直立。

“完了,这家伙跑出来了。”

冷汗不受控制地从额头渗出,顺着脸颊滑落,脊背更是泛起一阵又一阵的凉意。

没工夫管那女人,余贝弛慌忙躲到姜阿笱的背后,恨不得贴他身上。

阴魂浮在半空中,周遭的黑雾正在抽丝剥茧般凝聚成形,破碎般的声带振动时发出咕噜声。

嗅到人的气味,他张开嘴发出一声令余贝弛头疼的鬼叫,脸上残存的面皮随之掉落。

蓦地向这边的姜阿笱扑来。

周围的空气渐渐被阴魂愈发厉害的阴气冻结,温度急剧下降,地面上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冰霜。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息,令人作呕。

姜阿笱没再犹豫,将左手的那道符文迅速打出。